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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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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焉引了宋餘騎馬,方發覺他畏懼的其實不是騎馬,而是群馬奔騰之勢,就如戰場上騎兵縱橫馳騁的聲勢。姜焉想,或許籠罩在宋餘心中的陰影,是回到當年風雪關的戰場。

六年前胡人入侵來勢洶洶,關外馬匪紛紛響應,伺機作亂,姜焉彼時尚未獨當一面,在他父親手下領兵征戰,迎擊劫掠的馬匪。後來風雪關陷入苦戰淪為孤城,待定北關得了旨意馳援風雪關時,姜焉便着意向他父親請命領兵增援。當時姜焉并不知宋餘就是他尋了許久的人,更不曾想過他就在風雪關,隻是想,或許有機會能再見一面。

沒成想,等他急行軍趕到風雪關時,關隘已破,徒留一座戰火肆虐過後的廢城。正當戰時,姜焉沒有時間再想其他,隻聽說宋廷玉夫婦殉國,其獨子重傷,不過寥寥幾句話,一份戰報,要是當時他知道宋餘就是當年一口烈酒灌醉他的中原少年——

姜焉止住腳步,擡頭看着面前的一家糧行,隻見懸挂的牌匾角落镌刻了一個小小的馮字,正是江南馮家開在京師的糧行。

赫默道:“侯爺,這就是宋少爺母親留下的糧行,當年風雪關一戰後,傷殘士卒大都已經返鄉,有不願返鄉的,就由宋夫人手中的商行安置。”

“有幾人恰好就安頓在了京師的這家糧行裡,為糊口,也為守着舊主。”

姜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擡腿走了進去,正在櫃台撥着算盤的掌櫃循聲看了過來,未言先笑:“不知貴客想買些什麼,咱們糧行精糧粗糧一應俱全,童叟無欺——”

姜焉打量着這掌櫃,他身形高大,眉眼亦是迥異于燕人的高鼻深目,尤其是那雙泛着淺碧的眼,無不彰顯着他異族人的身份。那掌櫃笑意收了回去,身軀微微緊繃,骨節粗大的手也把住了手中的算盤,姜焉毫不懷疑,隻要他敢妄動,那把算盤就會成為擲向他的利器。

姜焉擡了擡手,他指尖勾着一塊令牌,正是昭示着他齊安侯身份的水蒼玉牌。

掌櫃愣了下,仔細地盯着那塊玉牌看了許久,方走出櫃台,拱手行禮道:“小人拜見齊安侯,不知侯爺大駕光臨,還請侯爺恕罪。”

姜焉笑了,說:“免禮,掌櫃的怎麼稱呼?”他說着,漫不經心地環顧着這家不小的糧行,伸手舀了舀裝在袋中圓溜溜而飽滿的黃豆,撚了撚,到底是忍住了想撥出去耍玩的沖動。

“回侯爺,小人鄭海,”掌櫃鄭海跟在姜焉身後,實在不知以姜焉的身份,怎會踏足他這家小小的糧行,他謹慎道:“不知侯爺來此,可是想買些什麼,您隻管吩咐,小人定給您辦得妥妥當當。”

姜焉聽着鄭海一輕一重的腳步聲,他雖走得慢,認真一看,也能發覺鄭海是個跛足。姜焉說:“鄭掌櫃的别緊張,本侯有個朋友,他和我說百谷糧行的米糧最好,價錢公道,也從不弄虛作假,年後本侯便要回定北關了,想買些能在關外種活的糧種帶回去。”

鄭海聞言松了口氣,雲山部族原也是關外的遊牧之族,依附于大燕之後便舉族遷入關内,習官話,重農桑,多年下來生活習性已愈發接近燕人。隻是買糧種不過小事,何須齊安侯親自挑選,他斟酌道:“貴部族所在恩化永甯一帶,寒冬漫長,多山,不宜稻谷生長,哦,對了,”鄭海想起什麼,說,“南方來的商隊帶來了一種他們稱之番麥的新作物,道是耐旱耐寒,也不必用上等肥田就能生長,吃起來雖比不得稻米,卻也足以充饑。”

姜焉沒想到随口尋的一個理由竟另有收獲,他道:“在哪兒?我瞧瞧。”

鄭海說:“侯爺恕罪,因着是新東西,京師這邊的百姓願意買的人不多,所以還堆在後院倉庫。”

姜焉點了點頭,問道:“好種嗎?”

鄭海笑道:“小人也不曾種過,不過聽他們說,相較于稻谷,倒是好侍弄得多。”

“一會兒你将種子拿來我瞧瞧,若是合宜,”姜焉說,“你尋幾個會種的農人,願意離家跟着北上的,且放心,來回一趟,我不會虧待他們。”

鄭海應道:“是,侯爺。”

姜焉微微一笑,道:“看來五郎和我說得果然不錯。”

鄭海愣了下,就聽姜焉道:“哦,就是長平侯家的宋五郎,鄭掌櫃識得嗎?”

鄭海聽他提起宋餘,松緩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直勾勾地盯着姜焉,姜焉看着他的眼睛,不緊不慢道:“我與五郎是好友,便是他推薦我來的這百谷糧行。”

鄭海擰着眉毛,半晌,扯出個僵硬的笑容,道:“原來侯爺與我們少爺是好友……”

姜焉說:“身為五郎的好友,鄭掌櫃,我有些事,想向你請教一二。”

鄭海不言,隻看着姜焉。

姜焉啧了聲,摩挲着腰間的魯班球,道:“罷了,真不慣燕人這套問個話還要拐幾圈,鄭掌櫃亦是風雪關舊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想問的就是風雪關一役。”

他此言一出,鄭海愣住了,面色微沉,道:“風雪關一役已經過去了六年,侯爺若是想知道,自可去翻看卷宗。”

“卷宗上寫的本侯看過了,”姜焉說,他當然找人看過了,隻是那一役大燕敗了,留載的卷宗記載得并不詳實。更詳實的隻怕存在兵部,等閑人輕易看不得。姜焉道:“鄭掌櫃,當年風雪關一戰,你家少爺是如何受得重傷?”

鄭海說:“侯爺問這個作甚?”

姜焉道:“對症下藥。”

鄭海呆了呆,皺着眉看向姜焉,道:“少爺之症,京中禦醫,民間神醫俱都看過了,無不束手無策,侯爺并非大夫,對症下藥一說從何而來?”

姜焉笑了笑,道:“我的确不是大夫,治不了他的病。”

“不過,我覺得,宋餘的病沒有你們想的那般嚴重。”

鄭海不解,姜焉說:“你們都說他畏懼騎馬,騎不得馬,可他跟着我,也能在馬場轉上幾圈……”

他話沒說完,鄭海就變了臉色,勃然道:“齊安侯,少爺在馬上便會犯頭痛之症,你怎能讓他騎馬?”

姜焉氣笑了,說:“就是你們這些人,關心則亂,自诩為宋餘好,将他視為易碎的瓷器,這做不得,那個也不行,才讓他真的覺得自己是個傻子,廢人!”

“沒錯,他是傷了顱腦,”姜焉道,“不如少時聰慧,驚才絕豔,卻也不至真的就成了傻子。”

“宋餘畏懼的不是騎馬,而是騎在馬上,聽見馬匹縱馳之聲會讓他想起戰場上的馬蹄踢踏聲,想起死在風雪關的袍澤!你們卻因着怕他墜馬受傷,再不讓他碰馬,簡直荒謬至極!”

鄭海看着姜焉面上的怒色,眼中也掠過一抹痛意,道:“少爺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就是不再騎馬又如何?他安安穩穩的在京城,好好地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笑話,你所謂的好好活着,”姜焉冷笑道,“就是當個傻子,苟延殘喘,受人恥笑?”

“你們問過宋餘,當真願意做個傻子嗎?”

鄭海呆住,強言道:“便是不願又如何,舊疾不愈,少爺又能如何?”

姜焉淡淡道:“舊疾不愈,做不成天才,就不能讓他做個普通人?”

32

雲山部族是關外胡族,奉行的是舉族無論婦孺老弱戰時皆兵,他們族内養孩子從來不嬌慣,摔摔打打是尋常事,隻有學一身本事才能活得更長久。姜焉這一支更是如此,他生來就是部族少将軍,要捍衛部族,知事起把玩的就是彎弓長刀了。

他知道宋家人和鄭掌櫃對宋餘的拳拳愛護之心,畢竟宋餘是宋廷玉和宋夫人的獨子,好不容易才在戰場上撿回的一條命,還傷了腦袋,他們自是不想宋餘再有個萬一。可姜焉想,要是宋餘真傻了,宋家人保宋餘一生富足也就罷了,偏偏宋餘并未全傻,他為過去所苦,滿腔愁悶迷茫,活得——并不開心。

姜焉雖然想再見當年的宋餘,可更想宋餘能過得清醒歡喜。

鄭海愣了半晌,看着姜焉,異族人并未閃避他的眼神,坦坦蕩蕩地任他打量,鄭海說:“齊安侯返京不過月餘,和我家少爺相識尚短,為何如此關懷少爺?”

姜焉笑了下,說:“我不是說了,我和五郎是朋友。”

鄭海搖搖頭,道:“侯爺,少爺顱内有傷,尋常人不會想和少爺交朋友,更遑論齊安侯這樣的身份。”

姜焉有些無言,一個兩個的,都這麼防備他,他長了張騙傻子的惡人臉?他分明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姜焉道:“本侯心善,最心善!”

鄭海看了姜焉一眼,姜焉說:“見不得傻子受委屈。”

鄭海:“我家少爺不是傻子。”

姜焉冷哼道:“一個個把這話挂在嘴邊,可沒見你們沒将他當傻子。”

鄭海說:“侯爺,少爺是三爺唯一的血脈,我們隻盼着少爺一輩子好好地活着。”

姜焉道:“于公,自宋将軍殉國之後,聖上着李建德将軍掌甯定軍,可李将軍已經年近古稀,李亨傅如晦幾位邊軍心高氣傲,各不服氣,無論誰掌甯定軍,都無法真正讓甯定軍上下一心。定北關和風雪關同為大燕北境門戶,風雪關失守,定北關也有腹背受敵之虞,定北關内就是我雲山部族的安居之地,因此,本侯自然不想當年之事再度重演。”

“甯定軍是宋廷玉将軍親手帶出來的,”姜焉說,“你是宋将軍嫡系,應當知道,李傅幾位邊将都是宋将軍的舊部。”

鄭海說:“三爺已經走了六年,人走茶涼,我們少爺年紀又輕……”

姜焉:“宋餘年紀不大,可他十三歲初上戰場,就帶八百騎兵繞敵營後方,牽制胡人大軍,殺敵三千。他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戰績,誰敢說他不是下一個宋廷玉?”

鄭海神情一暗,當年誰不說虎父無犬子,不止邊關諸将,就是今上,亦對宋餘寄予厚望。他歎了聲,說:“侯爺,往事已矣,少爺如今舊疾難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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