旒夜會所,A708。
許遷葳再次來到這個包間。說實話,他前半輩子根本沒來過這種地方,因為他有點潔癖,這種富麗堂皇的會所在他眼裡跟旅遊景點裡的公廁沒什麼區别。
而現在一周不到,他就已經來了這兒三回。
這次他最先到,橫肉和烏合之衆們随後才慢慢進場。少了一個沈卓,這群人就集體成了驚弓之鳥,走進來的神情一個賽一個的心虛驚恐,好像有人把刀架脖子上似的。
再沒人敢湊上來跟他随意攀談。
也是,本來就不熟,也正是不熟,才敢合起夥來做那種事。
包間内的‘奴’都很會看眼色,默默低着頭為客人們端茶倒水。許遷葳環視一圈,沒看見方趁意。
于是他随便端起一個茶杯,抿了口,“大家怎麼這麼拘謹呢?這可跟前天晚上不太一樣啊。”他有些不解似地皺起眉,嘴唇緊抿,“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立馬有人惶然:“不不不,許總您說笑了。”
“是啊是啊,您怎麼會錯呢,您不追究我們的錯就...”
後頭說話的這人說到一半,旁邊的人就狠狠揪了他一把。此人恍然大悟般捂起嘴,把頭埋得更低了。
許遷葳倒是笑了,他姿态随意地向後一躺,一手托着杯子晃了晃,“說起這個,大家覺得我今天是出于什麼原因,邀請各位‘故地重遊’的呢?”
來了。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
他們大多都是沈卓的狐朋狗友,絕大多數是許氏的遠房親或旁支,有着和許卓一樣的心思——瓜分一點許氏的家産。
許卓那厮避重就輕地吹噓一番後,竟真讓他們錯以為這個過于年輕的許氏繼承人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了,所以歸根結底還不是那沈卓的錯,他們...他們頂多算是被殃及的池魚。
如果要論個‘罪’,也就是山林突發大火時,路過還添了把柴、吹了口風的人吧。
沒人回話。許遷葳就有點不滿似的刻意反複抽動着一邊嘴角。
這是一個時常和‘撅嘴’一起被視作是在撒嬌的動作,可這個舉動和他剛剛的從容姿态大相徑庭,周圍的人拿不準情況,隻好汗兮兮地陪笑。
許遷葳歎氣:“我知道哥哥們都是為我着想,想讓我早些成家,可是這個方式不太好呢。不過我也明白,哥哥們是出于好意,所以今天我想向各位哥哥表達我的謝意,但是請一定答應我,這種事情以後不要做了哦,好不好?”
如果說剛剛還會猶疑,那麼現在這個明顯示弱的台階就不得不下了。
“許總說笑了...”
“許總這話說得太客氣了,我們以後一定不會這樣了!不過感謝什麼的,就...”
“欸,”許遷葳的尾音上滑了個彎,聽上去心情很好,“哥哥們見外了,我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呢,說感謝就一定要感謝的。”
他先是跟助理吩咐了什麼,然後笑道:“我知道哥哥們都想進許氏工作,正好,我手底下有個小公司,剛接洽了幾個不錯的項目,哥哥們要是不嫌棄,不妨來我這裡上班?”
在座皆驚。這哪裡是不忘恩負義,分明是以德報怨啊!
有些心思寫臉上的,就差跪下朝他大喊少爺千歲了。幾個心思深的倒是先湊了過去,詢問有關項目的事宜和職位安排。
而許遷葳坐在最中間,從一開始的‘看着心情不錯’逐漸演變成“像是樂開了花”,這個轉變也讓其他人更加笃信,恐怕真不是他小許總随口一說,假以時日,他們說不準真能插進許氏的内鬥中。
包廂氛圍一時積極得像是某個研究讨論小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是什麼彙報大廳呢。
許遷葳這會兒的笑也是全然發自内心。
笑,當然要笑。他某個表姐撂下的、後被轉交到他手裡不管不顧了好幾年的爛攤子,這下終于有倒黴蛋接盤了,而且還不是一個,是一群,這誰能忍住不笑?
唔,可能他看上去實在太無辜吧。居然沒有人懷疑他這個提議的真實性呢。
真是好極了。
他十分愉悅,低頭慢慢抿茶。
過了會兒,張助理帶着劉經理進來了,倆人臉上都有些歉意。
許遷葳挑眉,助理就走過來小聲道:“許總,前天晚上的侍應生今天湊不齊。”
張助理剛剛按許遷葳的意思,去叫劉經理把前天晚上那些類别為‘奴’的侍應生都叫過來表演,劉經理立刻照做,甚至把幾個正在其他包廂服務的都叫了回來,畢竟是許總要求的嘛,自然不敢怠慢。
直到點人環節,他才想起來兩小時前有人跟他請了假。
包廂門口處,穿着統一的侍應生們魚貫而入,許遷葳随意掃視了一遍,心裡有了答案,“他為什麼請假?”
劉經理對他這個反應有點意外。‘他’...這口吻聽上去挺熟的啊!
他大感欣慰。幹得不錯啊方趁意!
混迹江湖多年的老人精劉某嘴角微勾,很快将自己得知的事實在腦中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遍,說道:
“方趁意性格軟,長得又那麼好,總被亂七八糟的人惦記。這回還不是一樣,被一個催債的惦記上了,差點得手,幸虧他自己機靈跑出來了,這會兒人在警局做筆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