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的項目負責人是個年長的大叔,祥而又詳地給謝時微講公司的大數據精算模型有多麼多麼先進,成功預測過多少次活動效果,助推過多少事件走向火爆。
大叔慷慨激昂,謝時微逐漸靈魂出竅,不由追憶當年。
沒穿來之前,他的方案也經常被上司或者财務部打回,原因無非就是那幾個,浪費錢,浪費時間,浪費資源,最後以一句沒必要打發了。
他知道維持現代社會高效運轉的是效率,是組織,是計劃,所有浪漫的創意和善意的感情都是多餘。
可這是對的嗎?
謝時微說要單獨和賀欽談談。
大叔說:“謝先生,您談與不談都不會影響結果,賀新的重大項目必須過會,要依照數據系統預演的結果申報項目書,這是公司章程,必須遵守。”
謝時微無情反駁:“你似乎忘了這是兩家公司合作的項目,大部頭的資金由謝氏基金會提供,且貴公司的設備生産還依賴我司的材料授權。”
負責人一下子臉色微紅,看起來有些憤怒。
賀欽送他先行離開辦公室,謝時微站在窗邊,側影是顯而易見的落寞。
賀欽問他:“你要和我談什麼?”
謝時微直視賀欽,客氣不了一點:“你明知故問?我就直說了,我不喜歡你們這種唯結果論的企業文化。這是公益項目,就算最終目标是為新産品造勢,但也不該忽略項目的公益性質。你曾經也是孤兒,對福利院有感情,明明有能力覆蓋所有福利院,為什麼非要讓一些孩子失去這個機會?”
“公司經營沒你想得那麼簡單,”賀欽在沙發上坐下,雙腿交疊,“企業要靠制度約束,賀新還沒上市,沒有謝氏集團那麼豐厚的家底,這次因為同情而破例多批了資金和設備,下一次要怎麼處理?下下一次呢?”
謝時微失望地看着賀欽,極力克制想罵他冷血冷漠無情的沖動:“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不贊同。如果你們堅持,我會代表謝氏集團終止合作。”
賀欽盯着謝時微,忽然問:“謝時微,你知道你生氣的時候,右臉靠下的位置會有一個小括弧嗎?”
謝時微聽懵了,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什麼?”
賀欽點了點自己的唇邊:“這裡。”
謝時微懵逼地用手指摸了摸,還真摸到了一個小凹陷。
“應該是因為你在咬牙,放松一下。”賀欽繼續說。
謝時微松開牙關,括弧消失了。
“現在沒有了,你再咬一下試試?”
謝時微發現确實如此,遂又咬了咬牙,括弧再次出現。他陷入了對自己的全新認知之中,小幅度地嚼了小半分鐘空氣。
賀欽笑了,而且笑出了聲。
謝時微反應過來,瞬間不咬了,怒:“賀欽,我和你說正經事,你幹什麼呢?欣賞動物表演?看我咬腮幫子很可笑嗎,我要收費!”
賀欽饒有興味地看着謝時微炸毛,想起婚禮那天這人一反常态對他口吐蓮花的模樣。
“挺可愛的。”賀欽說。
謝時微并不知道賀欽是認真的,隻覺得自己被嘲諷了,氣得一屁股坐地上了。
林英恰好進來給賀欽送材料,差點踩到謝時微,緊急後退一步:“謝先生!辦公室門口有監控,您不要碰瓷啊!”
謝時微有氣無力:“我特麼…沒碰瓷。”
“那您在幹嘛?”
謝時微瞪着賀欽:“在和他吵架!”
林英聽見這個就害怕,放下東西就溜了。
賀欽無奈,走到謝時微旁邊,朝他伸出手:“起來,先聽我把話說完。”
謝時微自閉地縮成一團:“我不。”
賀欽無奈,伸手壓下謝時微頭頂翹起來的一撮頭發:“公司不支持,我可以以個人名義支持活動,不走公賬。”
“什麼?”謝時微猛然擡頭,小臉直接紮進賀欽沒來及收回的手掌中,他兩眼一黑,哎呦了一聲,抓着賀欽的手腕站起來,“你說真的?”
“嗯。” 賀欽掌心被謝時微的鼻尖蹭得發癢。
“那你不早說?”
“我隻是想堅持原則,公司的規定和文化都是有緣由的,也是維持企業運轉的必要條件,作為經營者,我有我的難處,要對員工負責。”
謝時微道:“好吧,我明白,謝謝。”
“不客氣,有需要實地走訪的福利院嗎?”
謝時微在表格單上圈了幾筆:“這幾家的環境條件可能不達标,我想過去看看房屋質量和供電情況。”
“好,我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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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上午,謝時微問賀欽吃不吃午飯,吃的話讓廚房做些送來。賀欽看看日程,确定他中午有一小時空閑,點頭。
謝時微決定執行牽線計劃,悄沒聲給白桉發了條微信,說廚房的餐備多了,賀欽想叫他一起吃午餐。
白桉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