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還不肯承認,分明火候欠佳。你隻品了錦繡香餅,倒嘗嘗酥酪啊?”
林婉清止了淚,袅袅娜娜地站在碧窗前,秀美臉頰在薄光映照下泛起盈光。一雙濕漉漉的眸子,忽然朝顧潮惜看過來。
一瞬間,遽得他口幹舌燥,心跳劇烈到聽不清周遭絲毫聲音。他鬼使神差地捏起一塊酥酪,緩慢細緻的品嘗,而後滿臉愧疚。
“原是顧某太固執,請林小姐恕罪!”
事情到此說開,宋忍冬接着繼續勸和:“林小姐蕙質蘭心,于糕點方面相當有見地。若不嫌棄,此番我想替顧郎求個機會。”
“什麼機會?”林婉清面露不解。
“拜您為師,束脩便是今後您來芙蓉樓一律免費。”
宋忍冬的豪爽震驚了所有人,林婉清本欲婉拒,豈料身旁小姐妹竟快口替她應下。
“免不免費倒是其次,隻是——”
林婉清目光越過衆人,大大方方的落在顧潮惜身上:“你真心想學?”
自诩糕點傳人,顧潮惜當然不願意拜一個黃毛丫頭為師。但此時此刻不知怎麼了,他嘴巴好似黏住,暈乎乎的就點了頭。
“算你上道,過兩日為師再來教你!”
人都走光了,顧潮惜才回過神來,尴尬地望向宋忍冬:“掌櫃的,我又給您惹事了。”
“這算什麼,以後多聽多看多學。這回酥酪做的确實有失水準,私下勤加練習。”
“嗯,拜師所需從我工錢裡扣。”顧潮惜很少這般反思。
宋忍冬不忍他耿耿于懷,故作輕松地轉移話題。
“林小姐乃官宦之女,京都豪富衆多,有了她這個師傅,無形中會少很多麻煩。所以你不必有壓力,待來日她指點時,放下姿态認真學即可。”
回到後廚,顧惜朝一直忙到關店才肯停歇。可人還未躺下,便聽阿木忿恨抱怨:“狗牙下午又摸了你的錢袋,這還不算什麼。掌櫃休息的房間,這狗崽子也翻得亂七八糟。顧潮惜你就一味寵他吧,大家都懶得說。單你中午那酥酪,狗牙來了還不是手賤打開……”
狗牙是顧潮惜的跟班,二人雖為主仆關系,但狗牙年紀小,艱難歲月裡更對顧潮惜百般照顧。因此,顧潮惜從來都拿他當弟弟看,對他很是包容。
聽到這話,疲乏不堪的顧潮惜瞬間清醒。随後他翻遍了整個住所,都沒發現狗牙的身影。直到天色擦黑,狗牙才興沖沖地拎着根擀面杖回來。
“少爺,這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個嗎?”狗牙說着環顧左右,欲言又止地問:“宋掌櫃走了?”
他完全沒注意到顧潮惜的臉色,依舊眉飛色舞。
“你走吧,奴契我早撕了,從今往後你和顧家沒幹系了。”
“為什麼?”狗牙嘴角的笑倏地消散。
胸口沒由來抽痛,顧潮惜深呼一口氣,厲聲質問:“你翻人東西了,對嗎?”
“我——少爺,我不是故意的。”
每次都這樣,也說不出個緣由。
顧潮惜這次硬下心腸,轉身回房取出自己的體己,黑眸通紅:“你有力氣,處事也比我靈活。拿上這些盤纏,咱們就此别過。”
當即寒顫的狗牙,可憐巴巴地試圖解釋,可自家少爺冷漠的閉了門。任他如何哀求,院内人怎樣奚落,顧潮惜始終不予理會。
天徹底黑了,門依舊未開。
籠燈昏暗,狗牙聽着房内衆人肆意的歡笑,神情驟然猙獰,而後含淚攥拳離去。
接連幾日,顧潮惜稱病休養,整個人瘦了好大一圈兒。
步入正軌的芙蓉樓,生意越發興隆。既已熟客籠絡,宋忍冬便将店托給阿木掌管,她則專心處理蓮花坊劣質金钗一事。
自秦家退婚後,蓮花坊陸續遭人惡意中傷。背後的黑手大家心知肚明,隻是苦于沒有證據,事情這才棘手起來。
宣王府來人相邀時,宋忍冬正與秦夫人挑選婚期。
“珍寶何時結交了皇親國戚?”
秦夫人有些驚詫,一旁的秦芙蓉忙跟着打趣:“沒準兒有天托哥哥的福,咱們還能去深宮裡走一遭。”
“牙尖嘴利!”秦夫人作勢擰了下閨女,而後有些擔憂地問:“青天白日的,莫不是生意方面出了岔子?”
宋忍冬搖頭安撫:“應該不會,孩兒去去就來。”
宣王府建在京都内坊,府邸氣勢輝煌。
進門後,九曲十廊,随侍帶着宋忍冬停在了精巧雅緻的閣樓前。花木扶疏,碧池通幽,她被招待在書房。綠窗下靜候多時,人已經發困,門外才悄然傳來悉索的腳步聲。
“本王來遲了,讓宋掌櫃久等。”
來者氣宇軒昂,劍眉星目,英姿不凡。
明明宣王目光親切,臉上的笑容亦很和煦,但宋忍冬卻冷汗直冒,記憶一下子回到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