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翻飛,月影西沉,霜雪突降。
宋忍冬羽睫濕潤,六棱雪花瞬染白頭。
她遲緩地走着,身前忽然一暗,原來薊春嬰解開了軟裘,長臂伸展将她掩的結結實實。
“即便做不成朋友,你也不至于冷眼相待!”
“我沒有。”
薊春嬰笑意不及眼底,面上沉靜自若,實則翻湧着驚濤駭浪:“你不必困擾,日後我的一切皆與你無關。”
他眼尾通紅,側顔俊秀。
明明一切都說開了,宋忍冬卻沒有預想中的喜悅,她微微一頓,話到嘴邊又講不出口。
仿佛洞悉所有,薊春嬰嘴角揚起一抹淡笑,凝神看向她:“時值多事之秋,盼以國事為重。”
宋忍冬怔愣片刻,昂頭粲然:“聖上放心,在下定言出必行。”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大可認識新人,或許會發現比我更識情知趣的男兒。”他有些酸溜,薄唇上揚。
“你也是,天下女子數不清,福氣在後頭呢!”
無力的酸澀貫穿肺腑,兼而乍生憤懑。
薊春嬰險些繃不住,可目光迎上對方的一瞬,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誠如所言,我努力。”
弱水三千,唯飲一瓢。
宋忍冬看似真情實意,然而當她無知無覺說出那些話,腳步重千斤。
甯肯枝頭風霜摧,不願合歡懸溺生。
薊春嬰對她不感興趣,實乃一大幸事。
若真的憑君恩,換來一時輕松,以後的日子又該如何度過。
以色侍人,色馳愛衰。
薊春嬰自然不知她的心事,屢屢碰壁,令他心灰意懶。
越迫不及待,愈惆怅萦懷。
積雪沒靴,他們才回到客棧。
“時辰不早了,洗漱歇息吧!”
“你先上樓,我還要去看看貨物。”
薊春嬰長腿輕邁,很快消失在眼簾。
待他走後,宋忍冬這才慢吞吞的起身。
可尚未走遠,就被掌櫃的喊住:“宋公子,這位娘子在此等候許久,您總算回來了!”
順着掌櫃的視線,隻見陳窈娘臉色慘白,正瑟瑟發抖的盯着她。
宋忍冬不解的蹙眉,不料陳窈娘忽然雙膝跪地,朝她“砰砰”的磕頭。
“盼公子憐惜!”
頓感眩暈,宋忍冬立刻将她扶起。接着将裘衣解開,緩緩披到她肩上,神情驟冷:“他們沒給你安置?”
聽到問話,陳窈娘顯得有些倉惶,她欲言又止的咬唇。
廳堂灌風,晚至的客人正在飽腹,此處不宜久談。
宋忍冬垂眸細瞥,見陳窈娘手背紅腫,陡生憐惜:“霜寒露重,先回房休息!”
有什麼事,明日解決也不遲。
陳窈娘亦步亦趨的緊跟宋忍冬,待上了樓,她反倒不願宋忍冬離開。
哭哭啼啼的抱怨,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夜深霜重,宋忍冬反斥她不愛惜兄長。
既如此,陳窈娘轉念又道:“我的房間就在隔壁,宋公子體諒我家兄長羸弱,為何不肯聽小女子訴苦呢!”
陳窈娘眼淚大顆大顆滾落,悲戚無助的抽噎,任誰都無法堅決的婉拒。
“男女授受不親,待天明——”
“公子是嫌窈娘身份低賤,擔心苦命人纏上您,對不對?”
宋忍冬辯無可辯,看着黑燈瞎火的回廊,無奈應允:“陳姑娘莫要妄自菲薄,在下會将你們兄妹安置妥當。有什麼要事,不妨在此長話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