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沉默寡言的刃意外配合,兩人躺在自己的床上,遙望着慘白的天花闆,竟開始說起沒營養的廢話。
丹恒:“你為什麼要救我。”
刃:“不清楚,隻是想這麼做。”
丹恒:“那你還記得多少?”
刃緩緩扭頭:“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我認識你。”
丹恒抿嘴,談話被迫終止,作為拿回一部分記憶的人,他對刃也有着複雜的感情。
愧疚嗎?後悔嗎?
丹恒無法得知,背負所有記憶的不是他,而是遠在頂樓的刃醫生。
按照慣用邏輯,他本應該立刻切斷與刃的聯系,就此擺脫夢魇,但注視着鏡中的自己,他又變得猶豫。
“哈。”丹恒長舒一口氣,身體向後躺去,在恍惚間,他似乎聽見一道空靈的聲音。
丹恒:“剛剛是你在說話嗎?”
刃搖頭:“沒有。”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丹恒閉上雙眸,聲音又如同潮汐湧來,沖刷着他的心靈。
“孩子,快來吧,快來吧,你不必感到饑餓,母神會給予你一切。”
丹恒終于清楚認知到,他從未剔除過感染,隻是體内的異變壓過一籌,如今仍有被控制的可能。
像是目前,明明腦子沒有任何相關概念,丹恒還是站起身,朝着電梯處踱步。
作為被感染者,他不再被限制夜間行動,暢通無阻來到電梯處時,更是被目前的狀況震撼。
牆壁上多出許多藤蔓狀的物體,但它們更像肉瘤,手感軟乎乎,還有幾分黏稠。
其中四間電梯被死死圍住,丹恒扭頭,正前方恰好是沒有表明的兩部電梯。
也是昨夜放出怪物的兩間。
幾乎在認知瞬間,原本纏繞的藤蔓向後退去,形狀尤其将某人開腸破肚,皮囊完全拉起一般。
“丹恒患者,晚上好啊,快上來吧。”電梯服務員輕笑着,歡迎兩人的到來。
丹恒與刃最終來到負二樓,抵達時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而在視線交彙的時刻,所有人熱烈歡迎。
“哦,這是新的成員,歡迎歡迎。”
“哈哈哈,歡迎,歡迎來到母神的家族。”
“嘻嘻嘻……嘻嘻嘻,你的肉好吃嗎?”
嘈雜的聲音混合在一起,丹恒點頭示意,也不知是否是刃的緣故,在兩人經過時,所有人都忙不疊向後退,讓出條通路。
“丹恒先生,我等您很久了,您是如此的完美,注定屬于母神!”
盡頭處站着位中年大叔,他神情高亢,丹恒對其也有幾分印象,不,倒不如說印象深刻。
不正是另外四部電梯的服務員嗎?
丹恒恍然察覺,提供給玩家的電梯内,無論身處哪一部,男人都會出現。
此刻,更是态度謙卑,宣稱自己是母神的代言人:“祂在門後休息,很抱歉,在這段時間裡,不能讓你親自看見偉大的母神,但祂已賜予你祝福,接受吧,感恩吧!”
代言人高舉雙手,他緩緩俯下身,腦袋靠近地面。
“偉大的母神,丹恒來了。”他說道。
類似于狗門的結構,大門處有扇能夠推開的小門,從裡送出精緻的碗筷,裡面呈着所謂的晚餐。
代言人将瓷碗捧起,親手交付給丹恒:“母神很喜歡你,你是最特别的孩子,肯定可以給我們帶來榮耀,請記住我們是一體的,我們是永恒的,我們是掌管世界的最終霸主。”
對方難不成喜歡做夢?起碼按照丹恒碎片化的記憶,成為神并不能改變什麼,隻會帶來無盡的痛苦。
例如刃,例如他。
丹恒垂下眼睑,默默離開人群,他本想研究碗裡所謂的食物,但原本沉寂的肉竟開始蠕動,甚至翻了個面。
眼珠朝着正上方,沒有嘴巴的肉也能說話,無論是腔調還是音色,都與藍瑜如出一轍。
藍瑜:“呵呵,你竟然敢舉報我,看見我現在變成這樣,你開心了嗎?我告訴你,不可能的,我會霸占你的身體,成為新的藍瑜,哈哈哈哈!”
嚣張的笑聲回蕩,丹恒把碗整個蓋過去,響動戛然而止。
他又再次掀開,咒罵聲接着傳出。
“你有本事别蕩,反正你肯定忍受不了,我勸你還是吃了我比較好,不然哈哈哈,你猜猜看,你會不會忍不住,去把你的同伴吃了?”
丹恒擰眉:“我不會這麼做。”
藍瑜模仿着其他人:“我不會這麼做,我才不是這種人,滾,我不想與你廢話!哈哈哈,你以為——這麼久以來,像你這樣說話的人還少嗎?”
“我們是一整個集合,我們是擺脫不掉的蛀蟲,你所謂的意志隻會被蠶食,實話告訴你吧,‘藍瑜’早不單單代表一個人,你在與衆多意識的集合體作對!”
作為反派,藍瑜繼承經典話多的毛病,但他的确有這個資本。
丹恒的雙手正不受控制顫抖,他正在渴求,希望能吞下眼前的食物,借此飽餐一頓。
但千鈞一發之際,刃遞來一把手術刀。
無需任何猶豫,丹恒倏地刺入眼球之中,将食物殘忍分解。
變成小塊的食物仍在蠕動,甚至聲音出現重疊,宛如數人同時吟唱。
“你抗拒不了的,快吃吧,吃下去就好了,何必和自己過意不去呢?”
“你究竟再糾結什麼?看你這麼痛苦,我都過意不去了,呵呵,就放心好了,你不會絕對自己的意識被吞噬,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發生。”
“你甚至自己都不會意識到,某天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眼前的景象足以磨滅理智,更何況解餓度無法緩解。
本身,丹恒所需要忍受的饑餓,也是其他人的幾百倍。
刃醫生沒有給予“手術”的肉塊,丹恒的進化是缺乏營養的,時至今日,他想要忍耐也變得尤為艱難。
聲音不停環繞在耳畔,丹恒無力趴下,恍惚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