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也許讓木二郎再吹首曲子,你的失眠就會好些了。
可令你驚訝的是,木二郎忘記了曲子該如何吹。
“唔,好像有點印象,但是想不起來了。”
木二郎拿着口琴,有些苦惱的撫了撫頭巾,腕上的銀镯泛着金屬的冷光。
“...”你怔愣了下,沒有說話。
明明前不久,他還不客氣的嘲笑你口琴吹的爛,可現在,他卻忘記了口琴該如何吹。
“木二,你之前不是與我說過你想去長安看看嗎?”
你話鋒一轉,又說,
“現下你的身體快好全了,我們一起去長安吧。”
木二郎在那晚曾對你說過,想去長安尋找親人,和你一起。
長安,大概和他的記憶有關,或許那裡有他認識的人。
可他現在,卻在聽到長安之後,神色滿是疑惑。
“長安?我曾經提到過這個地方嗎?”
木二郎怔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思索。
好一會,他才頹然的垂下了肩。
“我似乎,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
你突然覺得不對勁,什麼都不對勁。
木二郎在第二次被你救起的時候,明明已經恢複了一些記憶的。
可現如今,他卻又回到了你撿到他時,他的失憶狀态了。
你嘗試将他以前跟你提過的往事與他複述,期盼他能想起來。
可他卻無一絲印象,重複着一句“不記得了。”
他的記憶,又開始模糊了。
有時候他能突然想起來某個片段,有時候他卻又會忘記昨天做了什麼。
他似乎對此接受度很大,看起來想的很開。
可在夜深人靜時,你不止一次的看見,他對着昏暗的燭火枯坐到天明。
他總以為你睡下了,直到你無聲抱住了他的後背,他才驚覺你一直是醒着的。
木二郎總是看起來淡淡的,似乎對什麼東西都看得不重。
與人交往時也總是很松弛随和,彷佛與所有人都熟稔。
但當你以為自己是那個特殊的人時,卻又會發現,他對誰都一樣。
他似乎與很多人都熱絡又疏離,但卻不想将自己的脆弱情緒袒露人前。
就像此時,他也慣常的不去提及自己的哀傷,隻扯出一抹笑,說是不是自己吵醒了你?
你說:
“我們之後可以去很多地方,你有大把的時間去想自己是誰。”
“想不起來沒有關系,我記得住你的事。”
“當你之後再次忘了,我會告訴你的。”
“如果之後我也忘了,我就寫在紙上,你看見了就會知道。”
“如果你害怕沒有家人,那麼我就是你的家人。”
在這個舉目無親的時代,你也渴望着家人。
他沒有說話,隻看着你,突然手扯過你的肩膀,沉默又用力的抱住了你。
他的頭埋在你的頸窩,你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順着你的頸側滑進衣襟。
“...謝謝。”
低低的、似耳語一般的聲音,融入了夜色之中。
...
你再次去了鎮上,去尋找那個神醫。
可你找到的隻有一個醫館,裡面已經空無一人。
據隔壁的大娘說,那個神醫已經走了有一段時間了。
你有些慌神,一個不注意,差點被馬車撞到。
好在你躲閃的及時,隻是擦破了點皮。
你正看着破皮的膝蓋,便見視線處出現一一襲輕紗,隐隐帶着一陣清香。
“抱歉姑娘,我的車夫趕車趕得太急了了,沖撞了姑娘...”
一陣輕柔悅耳的嗓音響起,你一愣,忍不住擡頭。
那女子一身的軟羅輕紗,雲髻高盤,幕簾上長長的輕紗半掩容顔,眼角眉梢皆是風華萬千。
你一瞬間知道了什麼叫猶抱琵琶半遮面,也知道了什麼叫容色傾國。
她伸手扶你起來,一雙柔荑纖細白皙,腰身不盈一握,身量高挑纖細,站在那裡,恍若天女下凡。
“小女婉羅,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婉羅...
連名字都這麼動聽。
“我...”你輕咳了一聲,“我叫雲燈。”
“雲...燈...”
她垂眸輕聲喚了你的名字,随即眉眼含笑,“真是個極好的名字。”
“...”
你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高挑的大美人。
足足一米八幾,純身高。
你想仰頭看她,卻見清風襲來,她的頭紗恰好拂過你的面容。
輕柔的、微涼的,在你的肌膚滑過。
恍惚間聽見了她輕笑一聲。
那聲音恍若玉石相擊,又恍若銀鈴吹拂,直教人心曠神怡。
...
婉羅将你帶到了她暫時居住的别院裡。
那裡亭台樓閣,雕欄玉砌。
她拿出傷藥,纖長的指尖沾取了白色的膏體,仔細的在你的傷處塗抹。
“姑娘家的肌膚最是細嫩,不好好處理,将來可是會留疤的。”
婉羅輕聲細語的叮囑着你,并将剩下的膏藥瓷瓶放在了你的手中。
在這個亂世,大多數平民女子要麼早早死去,要麼奔波逃難。
溫飽都是奢望的時代,又怎麼會在乎身上有沒有留疤呢?
“婉羅姑娘是從其他地方來的這裡嗎?”
你開口問道。
她一愣,随即點頭,輕聲道:“我本是從長安來的,來此處...”
她說到這時頓了一下,玉手将鬓邊的碎發挽到了而後,才接着開口:
“我來此處...是為了尋一個人。”
你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長安...
——偏偏是長安。
“是什麼人呢?或許我可以幫婉羅姑娘留意一下。”
“是一個男子,身量極高,面容俊朗,最重要的是...”
她說到這時笑了笑,一雙秋水雙眸含着笑意看向了你。
“...那個人總戴着頭巾,額頭上有一道豎着的疤。”
“砰!”的一聲,你手掌一松,膏藥瓷瓶掉在地上,瞬間碎裂。
你被這聲響驚醒,無措的說了一句“抱歉”,随即蹲下身便想把那些瓷片撿起來。
那位名叫婉羅的姐姐,卻先一步制止了你。
她輕輕的按住你的手,好笑的搖了搖頭。 “不妨事的,我待會叫仆從來打掃一下就可以了。”
她說完,眼眸擡起,柔柔的看着你,唇邊含着溫柔的笑。
“隻是姑娘,為何在聽到那人額上有道疤後,便這般反應?”
“我...我隻是好奇豎着的疤會是什麼樣的。”
“這樣啊...”
婉羅輕輕的歎了口氣,對你道:“那若是之後姑娘見到了他,請一定告訴我。”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