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在外地尋了一份好差事,我們不日就會離開。”
“雲燈,我很開心,能在走之前見到你有一個歸宿。”
“這些散碎銀子是我悄悄攢的,你藏在懷裡,别被我丈夫看見了。”
你從來都知道,蘇大娘對你好。
在你來到這個時代舉目無親的時候,是蘇大娘第一個對你伸出了手。
她的屠夫丈夫對她嚴苛,每日的糧食消耗更是嚴格把控。
稍有不對,便會對她拳腳相加。
可即使這樣,她仍舊每天都會帶着藏下的食物來給你。
有許多次,你都能看見她衣袖下難以遮擋的淤青。
她是你在這個陌生的時代中,感受到的第一份溫暖。
你曾經問過蘇大娘為什麼不離開屠夫。
可蘇大娘卻隻反問你,如果她離開了又能怎麼樣呢?
在這個荒唐的時代,戰亂、饑荒、瘟疫...
随時都能要人的命。
草菅人命,易子而食。
這些事,在亂世裡再尋常不過。
她一個婦人,離開了屠夫又如何活得下去?
蘇大娘不舍得摸了摸你的臉頰。
“雲燈,我希望你幸福,也希望那木郎君能與你攜手一生。”
“...”
你得眼眶也不禁有些濕潤。
在聽到那句“攜手一生”時,你心中卻突然想起了婉羅。
你想對蘇大娘說明你的不安,可話到嘴邊也不知如何說起。
若是婉羅姑娘真的是木二郎的昔日家人,怕是要辜負蘇大娘的期盼了。
你這般想着,卻見蘇大娘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她的聲音已經帶着點哽咽:
“可我也知世間男子多是薄情寡信之輩,又如何能期盼一生?”
你一怔,竟然想不到蘇大娘會說這樣通透的話。
下一秒,蘇大娘便握着你的手說:“雲燈,布包裡有我即将搬去的地址。”
“若是有一天,你與木郎君散了,便來此處找我吧...”
蘇大娘用衣袖擦着眼淚,道:“...我私心裡希望你來,卻又希望你能永遠不來。”
...
你再回到木屋時,已是傍晚了。
天邊殘陽如血,風聲漸起。
你遠遠的就看見了木二郎的背影。
你剛想喚他,之後卻見一陣微風拂動,他的的身影後,有白色的輕紗揚起。
你方才看見,原來有一軟羅輕紗的女子正與木二郎交談着什麼。
你隔得有些遠,隻看見那道身影若隐若現的,被木二郎的高大的身影完全遮蔽。
你隻看得見被清風揚起的衣角,和偶爾露出的白皙側臉。
可即使這樣,你的心中卻瞬間浮現出了一個名字。
——婉羅。
她找來了。
你的腳下剛巧踩上了幹枯的落葉,“咔咔”的碎響打擾到了院前的兩人。
木二郎聽見了聲音,轉過身,在看見你的第一眼時,本來微垂的嘴角輕輕上揚了下。
可你卻沒有看見他的這個表情,眼中直直的看着正含笑看向你的婉羅。
你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不知道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他們什麼時候見的面。
也不知道,在這期間他們說了些什麼。
你剛要開口,便見婉羅柔聲開口:
“雲燈姑娘,許久不見,小女是來感謝你前日的出手相救的。”
你一怔,本想說的話堵在了嗓子眼,心中有些不明白婉羅的意思。
婉羅說,她前日裡遇到了登徒子,是你出現救了她。她此次前來,是專門來道謝的。
這幅說辭似乎是一個好的理由。
你看向木二郎,想知道他是個什麼情況。
但木二郎卻好像會錯了你的意思,以為你是想讓他回避。
于是他伸了伸懶腰,轉身就進了裡屋。
“你們慢聊。”
“...”
好像有哪裡不對的樣子。
“雲燈姑娘,邊走邊說吧。”
婉羅戴上幕籬,輕笑着向你點了下頭。
你心中知曉她是想找個地方與你說木二郎的事情。
但你心中卻有一些忐忑不安,忍不住去看她輕紗之下的表情。
她的笑中滿是溫柔的意味,似乎并沒有對你隐瞞之事有什麼太大的怨怼。
你不禁松了一口氣。
婉羅與你行至了數十米外的一處河邊。
你稍微往後退了幾步,離的河岸有些遠了才安下心。
婉羅伸手拈下了枝頭的一片葉子,含笑對你道:
“雲燈姑娘,承蒙你對二郎的照顧了,小女感激不盡。”
“……”
你知道她的話沒有說完,便靜靜的等待下文。
果然,她又接着道:
“小女看剛剛姑娘與二郎,似乎有了些牽絆,但……”
她幽幽的歎了口氣。
“姑娘,木二郎身上,還有一件需要他去完成的事……”
“他怕是不能與姑娘在此糾纏了。”
“……我不能跟着去嗎?”
她愣了一下,随即還是溫聲開口:
“抱歉……雲燈姑娘。”
婉羅的眼眸中含着未知的情緒,似乎是在歉意,但又隐隐含着一些憐憫。
有些耳熟的話語,你之前在修繕籬笆的時候也聽到過。
你心上緩慢的傳來一絲酸澀。
明明你們馬上就會成親了,隻要過了今晚,你就不會再寂寞了。
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一切變故都來了。
你忽然固執道:
“木二他之前說過,想和我一起回長安。”
婉羅輕輕的歎了口氣,似乎在為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不忍。
可她還是直直的看着你,出口的話緩慢幽長:
“雲燈姑娘,你真的覺得……二郎他對你的感情是發自内心的嗎?”
“……”
你突然神情一僵,眼眸無措的顫動了幾下。
婉羅卻自顧自的接着說了下去:
“小女剛剛觀察,二郎的手上似乎戴了一個镯子……”
“敢問姑娘,那個镯子,是姑娘的嗎?”
隐隐的不詳的預感來襲。
你有些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仿佛一切殘忍的真相,都會伴随着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浮出水面。
“……是我的。”你最終還是回答道。
“這就對了。”婉羅擡起眼眸,憐憫的看向你。
“那個镯子上被人施了能夠迷惑心智的術法,會讓中術的人對镯子的主人生出情思……”
“相傳這是古時,一巫族女子為了得到心上人而創造的咒術,無論中術之人意願如何,最終都會愛上指定的人。”
“而副作用就是……”
婉羅說到這時頓了頓,随後直直的盯着你的眼睛,開口:
“中術之人會意志紊亂,記憶漸漸消退,長此以往,會忘記自己所有的記憶,無識無感。”
“……!”
婉羅的話,像針尖一樣紮進了你的心口。
你突然之間,就明白了。
為什麼拒絕過你兩次的木二郎,會突然對你生情?
為什麼明明他已找回一部分記憶,卻又在之後逐漸忘卻?
那些與你相處的點點滴滴……
竟然都隻是因為一個镯子嗎?
“如果姑娘不信,可以摘下他腕上的镯子,看他是否還對姑娘有情?”
婉羅這般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