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處都是戰亂,許多百姓流離失所。
他們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地,連溫飽都難以自持。
就在這時,一個衣着華麗的人來到了難民營。
他自稱是從建康城來的,是一個大姓家族的管家。
他說,他們主人心善,要在此地修繕别院,打算在難民營招收工人,符合要求的都可以報名。
隻要被選中了,就會提供衣食住行,每月還有額外的工錢。
于是,難民營的門口總是絡繹不絕的排滿了人。
……
你攏了一下身上的粗麻布衣,站在了隊列之中。
等到了傍晚時,才終于輪到了你。
前面的人大多都是看一眼,就被帶到了馬車之中。
到你時,那個管家擡眼看了你一下,眼神短暫的在你臉上停頓了一下。
“……模樣不錯,”他道,“叫什麼名字?”
你低垂着眼眸,回道:“雲燈。”
管家點了點頭,揮手叫人将你帶到了另一座馬車上。
……
馬車之上還有着其他女孩子,大概七八個。
這輛馬車上面的人少,因此比另一輛顯的寬敞許多。
那些女孩子大多和你一樣,穿着粗布麻衣。
她們的臉上有黑煤灰,但仍舊能看出秀麗的模樣。
你上來時,她們都各自蹲在原地,略帶防備的觀察着彼此。
你蹲在了靠窗的位置。
馬車開始行駛了。
這段路程很長,沒過多久,便有沉不住氣的少女開始相互搭話。
她們訴說着各自的逃難史。
有一個女孩說,她是家裡良田被毀了,家裡人要把她賣了,她才逃出來的;
有一個女孩說,她是家裡人都餓死了,隻剩她一個人來了難民營;
有一個女孩說,她有幾個弟弟要養活,于是來到了這裡……
她們的年紀大多都隻有十三四歲,明明應該還在讀書的年紀。
你想,她們都沒你大。
不相似的理由,卻有相似的苦難。
也許是你一直都隻趴着,也不接話,她們沒一會就忍不住問起了你。
“姐姐,你是為什麼來到了難民營呢?”
那個問你的姑娘紮着雙丫髻,臉上還有一些嬰兒肥,看起來很是可愛。
你擡了擡頭,發現她們一個二個全部都看着你,像是在等你的回答。
“哦……”你拖長聲音想了一下。
“官兵來到村子抓人,我們就跑了。”
“我本來是來投奔親戚的……”
你說到這時頓了一下,看向了窗外行駛的另一輛馬車。
那輛馬車上塞滿了人,男男女女被塞在了一起。
他們相互推搡争執,試圖讓自己的空間能夠呼吸。
男女大防似乎在此刻不存在了。
她們也許已經是幾個子女的父母了,可現在卻為了養家糊口,像是貨物一樣的被塞進了馬車。
那裡面還有許多身形臃腫的婦人。
你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些中年婦人。
幾瞬過後,你才轉過頭繼續道:
“可是……她死了。”
……
離開了村莊以後,你按照蘇大娘給你的地址,向北而行。
一路上,你都盡量的挑着小路走,躲避着官兵。
在即将到達的時候,你尚還在苦惱如何向蘇大娘解釋你與木二郎發生的事。
可當你推開了她家的門的時候,你卻看見了正中央的靈堂。
一片素白,冥币燃燒的灰燼漫天飛舞。
蘇大娘的屠夫丈夫和她的兩個小兒子在堂前哭的撕心裂肺。
屠夫說,蘇大娘前些日子說找了個門路,可以去大戶人家做廚娘。
可是誰知,她卻一去不複返。
他去那招人的管家詢問,管家卻說,從沒有過這個人。
屠夫不信,又去讨了幾次說法,卻反而被打斷了腿。
蘇大娘,約莫是死了。
人真是一個複雜的動物。
他明明平時對蘇大娘拳腳相加,這時卻哭的這般悲傷。
你看了他幾眼,便轉身就要出門。
那屠夫卻哭着叫住了你。
他說:“姑娘,我們這些人,平常連官兵抓人都要躲避,又如何能鬥得過世家呢?”
“況且你隻有一個人,還是個女子,若是落在他們手上,隻怕生不如死……”
“若是蘇娘還在,她也定希望你能平安。”
“……”
……
從屠夫家門出來時,你整個人精神恍惚。
屠夫的話一直回蕩在你的腦海。
權貴們隻手遮天,自古,民就鬥不過官。
你想,你又怎麼鬥得過呢?
你漫無目的的四處遊蕩,竟然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一座廢棄的神廟。
你擡頭望去,像是隐約聽見了古刹鐘聲。
你心念一動,便拾級而上,走進了廟裡。
……
蘇大娘總是喜歡祭拜神佛。
在這個信仰崩壞的時代,她仍舊會帶着瓜果定時定點的去祭拜神佛。
你不信神佛。
可她總是試圖糾正你,告訴你舉頭三尺有神明。
她似乎虔誠的相信着,這世上真的有神明。
可不知道,臨死之前,她的神明出現了嗎?
……
你在腐朽的木門前,看見了一個長滿了青苔的水缸。
水缸裡漂浮着浮萍,水底則是浸泡着許多生鏽的銅錢。
你聽說,虔誠的信徒會在水裡扔下一枚銅錢,用來許願。
你拈起了一枚銅錢扔進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