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香的頭繩被你拆了兩次之後,終于報廢了。
雖然沉香并沒有說什麼。
但你看着他光秃秃的額頭,總覺得有些莫明的愧疚。
你于是開始練習編頭繩。
隻是這編頭繩看着簡單,上手卻不容易。
不知不覺,你已經報廢了許多條。
但你也沒有浪費。
那些賣相不好的頭繩被你盡數送給了船上的人。
你想編一條最好的,送給沉香。
...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錯覺。
你總覺的,自那天之後,楊戬與你碰面的次數也變少了。
從前你雖刻意躲避着他,可也總能看見他許多次,隻是沒有交談而已。
有時能看見他和沉香練功回來,一身洗浴後的清爽水汽;
有時能看見他半坐在陳舊的木箱前,漫不經心的撫摸着哮天;
有時你又能看見他倚靠在瞭望台,專注的吹着口琴,指尖溢出悠揚的曲調。
但最近,你卻很少看見這些畫面了。
清晨,你遞給沉香水杯時,楊戬恰時的轉身進入浴室;
在你踏上甲闆時,遠遠的,就看見楊戬起身,邊伸懶腰邊回客艙;
在你從機械階梯下來時,瞭望台也再沒有悠揚的琴聲。
這許多天來,你和楊戬最近的接觸,便是清晨他進入浴室時,
與你擦肩而過的那一瞬。
你想,大抵是他最近,接活太忙了吧。
但你卻莫明的覺得,有什麼開始發生變化了。
這種變化就像沙子進眼一般。
細小,微妙,無法忽視。
讓人捉摸不透。
...
楊戬最近總不在船上,老康欣慰的同時,居然也開始嘀咕了。
“二爺最近怎麼總往瀛洲的西街跑?”
你剛從婉羅的船上泡完泉水,被老康接住安全落在船上。
你聽見他這般嘀咕,還疑惑的撓着頭。
你便順嘴接了句:“說不定,是西街那邊的委托變多了?”
老康卻搖了搖頭,回道:
“不是,二爺去西街總會去一家鋪子,也不買東西,就去那看老闆在不在。”
你也思考不出,便随口道:“也許他看上了某個東西,想找老闆套近乎呢?”
你這番回答,讓老康有些錯愕。
他随即思考了一下,砸了下手心,直呼:
“嘿,還真有可能!”
...
那之後的第二天,你罕見的再次看見了楊戬。
那時你剛剛從客艙出來,就看見楊戬站在甲闆處,靠近船的一側。
他伸了個懶腰,随即偏了下頭,面色如常的轉身,預備走開。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像是本來就要離開似的。
你們隔着一段距離,其實并不太能看見對方的神情。
但你卻莫明的覺得,他是因為餘光看見了你,所以才會避開。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慢慢的湧上了你的心頭。
像是鈍刀子割肉一般。
然而就在這時,卻有一聲鳥鳴聲起。他的腳步頓時停下了。
一隻泛着虛光的鳥兒,泛着虛光,拖着長長的尾羽,盤旋在船邊。
你隻見楊戬的身形一頓,擡手之時,鳥兒便停在了他的掌心,随即幻化成了一張紙條。
那張紙條傳達完信息之後,便消散成了光點。
你看見楊戬似乎看着掌心默了幾瞬,随即沒有預兆的,卻轉頭看了一眼你。
你怔愣一下,再看他,就見他已經收回目光,轉身下了船。
彷佛那隻是無意識的,尋常的一眼。
“...”
你心中莫名的泛起一絲不安,卻又說不清楚從何而來。
你想,楊戬最近單子總是很多,這也許是送上門的生意吧。
可你卻沒想到,楊戬剛走沒一會,婉羅便來了船上找他。
“楊戬呢?他去哪了?”
一向容色溫柔的她,此時語氣竟有些明顯的焦急。
老康于是上前問道:“二爺剛走,您是有什麼事找他嗎?”
“是有一個重要的人...要見他。”
婉羅呼了口氣說道。
她話語中的那個重要的人,你卻不太清楚是誰。
但老康卻在一瞬間明白了。
婉羅說,那位大人好不容易才躲過許多耳目,時間緊迫,得将楊戬找回來。
老康說:“二爺也許去了西街,可以先去那裡找。”
西街的鋪子如此多,船上得人又大多都在被通緝,并不能太高調。
于是,老康便帶着哮天出去了。
西街...
莫名的,你想起了楊戬下船之時,看你的那一眼。
你記得...那個當鋪,就在西街。
你在老康他們離開後,便也起身。
“你去哪裡?”沉香叫住了你。
“我...”你回頭,平穩着語氣,“編頭繩的線結用完了,我得再去買點。”
...
隻是一個無根的猜想罷了。
卻讓你心下難安。
你想,去求證一下,或許會讓你安心。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可那漂浮着的,萦繞的疑雲,卻實實在在的讓你坐立不安。
讓事件懸而未決,你從來都不适應。
...
你抄了近路,直接去了西街的當鋪。
你不清楚老康知不知道當鋪,因此你一路上都跑的很快。
沒一會,你終于到了當鋪中。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跑的太急的原因,你在跨門檻的時候,一個腳軟,險些就要摔倒。
這時,卻幸好從旁邊伸出了一隻手,虛虛的扶了下你,才讓你幸免遇難。
那隻手扶你的動作很有講究,隻堪堪的穩住了你的手肘。
接觸面積很小,效果卻極好。
你轉頭,就看見了一隻垂下的淡藍色袖口。
袖口的料子很好,似乎是雲錦的,外罩着輕薄的紗衣。
垂下的時候,輕紗拂過了你的手背,涼涼的。
你擡頭,看見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隻見那女子面容溫婉賢淑,一身的交領藍衫,外罩着煙紗短衣,手上拿着個帕子。
她的眼眸溫和,看着總讓人覺得含着笑意。
“這麼急?”老闆娘将你扶好,“...不怕摔?”
她的模樣很是眼熟。
電光火石之間,你想起她是誰了。
“...老闆娘?”你有些錯愕,“你回來了?”
你在第二次去當鋪的時候,得知了老闆娘出遠門的消息。
聽到你的話,老闆娘眼眸略在你臉上停了下,眼眸随即微微轉動了下。
你沒等老闆娘回答,又問道:“...你是多久回來的?今天嗎?”
老闆娘看着你,眼眸垂下複又擡起:“...是才回來的。”
她垂眸摩挲了下手中的帕子,歎息着笑道:
“這幾日,夥計總傳書給我,說有客人日日找我...”
“若是再不回來,那客人恐會砸店,這才趕了回來。”
日日都來...
你想起了老康在你面前提起的話。
——“二爺最近怎麼總往瀛洲的西街跑?”
你于是連忙問道:“...是哪個客人?”
那老闆娘卻緩緩擡眼,似疑惑道:
“...姑娘為何這般神情?”
大抵生意人便是這樣。
什麼時候,都需要先清楚對方的圖謀,才會選擇性的回答能給出的答案。
你卻有些焦急,心下不知道楊戬來過沒有,便直接道:
“那個人,是不是頭上戴着紮染的頭巾?”
老闆娘摩挲帕子的手一頓,随即擡眼看向了你,眼眸含着些說不清的神色。
她看着你的眼眸,開口道:
“他在我們當鋪買了一柄銀弓,之後便詢問當掉銀弓的女子是誰?”
“我那夥計又怎麼記得清?于是在我回來時,便給那客人傳了消息...”
“他來過了?”你心下一沉,眼眸不自覺的睜大,“你...你告訴他了嗎?”
老闆娘看着你焦急的神色,唇角微微勾了下,似無奈的笑意。
你聽見她歎息了一聲,眼眸掃過了你手背的印紋,聲音輕緩:
“還未來得及說,他便突然被人叫走了,似乎是有急事...”
突然被人叫走?
難道是婉羅?或者是老康和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