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大雨連着下了一個月了,坐在宮裡的沈如玉擡頭看着天空。陰沉沉的雲壓下來像蓋子一般,捂得人心頭發悶。
李承璟自上次的事情以後,沒有來看過她。每日早出晚歸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沈如玉趁他不在府中,又偷偷潛入書房去看過。那個藏在匣子裡的木雕已經不見了,難道袁家的案子真的與太子有關?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頑強的小草就會生長出來。沈如玉覺得冥冥之中如有天意的話,她嫁入東宮也一定不是巧合。
李承璟這段時間确實是忙。自從袁朗出事以後,西北軍權被暫時交到了陳貴妃的哥哥陳昱的手裡。
然鎮北軍現在仍然不能全數收歸,其原因在于半個消失的虎符。自從袁朗和袁少将軍死了,虎符便随之消失了。
雖說虎符遺失也不是全然沒有先例,皇上卻沒有對鎮北軍的軍權做出實際的移交,朝中猜測皇上在等一個合适的人出現。
隻是大梁最近多年因為袁家三代的貢獻已經穩定多年,而文盛武衰也是這穩定帶來的不可避免的結果。
于是這個炙手可熱的兵權,就這麼懸着了。不管陳貴妃再怎麼撒嬌要求,陳昱也仍然隻是暫時代管。
沈如玉覺得渾身不得勁,這大家閨秀的日子比之之前的軍旅生涯讓她難受百倍。她現在很想握着自己的銀槍,破開這雨幕。
“太子妃,不好了!”香凝急匆匆的跑過來。
“怎麼了?”
“太子在外暈倒被人送回來了!”
無論如何太子妃的身份在,沈如玉隻得起身吩咐香凝,“把我的外衣拿來,我去看看太子!”
“是。”
換好衣衫,沈如玉攏了攏頭發,便朝太子的卧房走去。到如今她和太子仍然分房而居,下面的人也不敢多言。
進了房間,一個穿着白衫手中拿着把扇子的年輕人正站在房間裡。見到她進來,那年輕人微微低頭施禮道,“見過太子妃。”
“南宮先生吧?不必多禮,太子他這是?”沈如玉颔首柔聲說道。
南宮回心道,看來這個太子妃也并非全無心機之人。看來兩人雖未曾照面,她已将太子身邊的人摸了個清楚。
“回太子妃的話,最近大雨連綿,京城附近的山上發了泥石流,損毀了好多村子。運河也決堤了,太子最近一直在忙于此事。隻是他一向身體孱弱,又淋了好幾次雨,大夫說是風寒。”
沈如玉走到床邊,見李承璟面色蒼白緊閉眼睛躺着,身體有些發抖。他原本就淺色的嘴唇更無血色,幹裂起皮。
她伸手摸了摸李承璟身上的被子,還是夏日時候的薄被。
隻見這位太子妃,轉過身有些嚴厲的對下人說,“你們就是這麼伺候太子的嗎?被子如此薄也不知道換?”
下人們都跪了下來,面面相觑。以前太子最好說話,反正怎麼安排他就怎麼用,也從未抱怨過什麼。
“奴這就去換一床冬被。”丫鬟小心翼翼的說。
“順便再燒一個暖壺。”沈如玉用手背貼了貼李承璟的額頭,燒得燙手,他的手卻像冰塊一樣。
南宮回看着太子妃指揮下人,心道承璟這回也總算是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了。他清了清嗓子,“那就煩勞太子妃照顧太子了。在下先告退了。”
“等等,南宮先生,”沈如玉走到他面前問道,“我先前聽說太子并不受皇上重視,怎得最近讓他主辦赈災的差事?”
“有人舉薦。”南宮回簡單的回了一句話。
他見沈如玉若有所思的樣子,明白這是個心思通透的女人,便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
下人拿來了暖壺,厚被,重新安頓好了李承璟。沈如玉坐到他的床頭,吩咐下人去把醫師開的藥煎了趁熱拿過來。
看着床上這個年輕人,沈如玉不由得念叨,“這身體真不是一般的差,換到軍營裡你早死八百回了。”
随着溫度的提高,李承璟明顯舒适了許多。他一直緊咬着的牙關也松了下來,臉頰不再那麼蒼白,微微有了些紅暈。
丫鬟端來了煎好的藥,卻怎麼也喂不進太子的嘴裡。沈如玉一隻手接過藥碗,另一隻手摸上李承璟的下巴,手腕稍稍用力,太子的下巴便被卸了下來。
讓丫鬟将他上半身扶起來一點,一口氣将一碗藥灌了進去,然後再摸了摸下巴,完好無損。
一氣呵成的沈如玉,轉頭對上丫鬟驚呆了的臉。她有些尴尬的笑笑說,“别告訴太子啊!”
丫鬟點頭如搗蒜,誰也不敢跟太子說,為了給他喂藥拆了他的下巴啊!
見李承璟病情緩和了下來,沈如玉也累了,靠在床邊睡着了。
轉眼幾個時辰過去了,李承璟悠悠醒轉過來。嘴裡的苦澀味讓他想起來自己暈倒在河堤上被人擡回了府。
摸摸身上的厚錦被,又踢到了腳邊的水暖壺,他側頭看到了趴在床邊睡得正香的沈如玉。
是她?
正想說話,李承璟覺得自己的下巴似乎有些酸疼,奇怪了,難道自己暈倒的時候摔到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