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年輕男子伸手從旁邊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杆銀槍,“喏,你的槍。給你找回來了。”
他語氣平靜,沈如玉拿着槍的心卻很是不能平靜。上次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她的槍就找不到了,隻能勉強拖着殘破的身體試圖爬回軍營。
如果不是剛好碰到一個月前出去打探軍情的青山回來,她怕是已經掉入了陷阱徹底丢了性命。
袁青山,袁朗收的義子。在烏蠻同大梁的邊境線上,一個被戰争撕毀的小村莊裡撿到的嬰孩。
待他睜開眼時,袁朗發現他應是有烏蠻的血統,卻仍然将他視如己出的養大。
就在袁家出事前一個月,收到消息烏蠻似乎有所動作。袁青山便被袁朗派出帶着二十幾人去探聽虛實。
結果等他回來後,卻是得到袁将軍死在回京路上,袁青钰投敵死在赤峰嶺。
紅了眼的袁青山日日埋伏在軍營外,隻等誰來接手兵權便抓住審問。沒想到沒有等來朝廷的人,卻等來了隻剩一口氣的袁青钰。
再後來袁青山便帶着這二十幾個人随少将軍回到了京城,潛伏下來。袁青钰說,這便是鎮北軍最後的星火了。
“不好找吧?峽谷裡……”沈如玉欲言又止。
“嗯,我将所有兄弟們的屍骨都撿起來一起埋了。隻可惜,很多同烏蠻人混在一起的,也分不出來了。”
袁青山前些時日趕回北疆,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沈如玉心中悲怆,她手挽了一個槍花,對袁青山做了個手勢。
袁青山順手拿下一把刀,兩人前後一個翻身躍到院中比劃起來。
雨後的夜晚,空氣微涼而濕潤,月光如水灑在院中。兩條黑色的身影翻滾,貼近又拉遠,交錯間兵器的寒光拉出銀色扇片。
纏鬥了一刻鐘,兩人同時收手。沈如玉歎了一句,“痛快!”
袁青山笑了起來,“你怕是從小到大沒有這麼憋屈過。”
“你不知道大小姐多難演!”沈如玉翻了個白眼。
自小她便跟着父親在北疆軍營裡長大,隻擅長刀槍劍戟,領兵打仗。平日裡與兵士們同吃同住,從未過過女兒身的日子。
如果不是沈大人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找人教她各種禮儀規矩,還有沈卿卿的從旁協助,沈如玉怕是連步子都走不好,更不要提各種閨閣儀态了。
現在也隻能說勉強欺瞞一下外人的眼光,但是彈琴跳舞這些,那是斷然來不及學的。
還好袁朗愛書法,從小也教她練字,所以這書畫嘛,還能入眼。于是将袁青山他們帶來京城後,便在沈知行的幫助下,盤下了一間書畫鋪子,叫墨閣。
這墨閣表面上是一家書畫鋪,實際上袁青山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将它擴展成了一間情報站。
有了它,沈如玉才算是有了些手段。從袁家出事到現在不過一年時間,她卻感覺自己的心滄桑了半生。
沈如玉仔仔細細的擦了擦槍頭,将它放回架子上,留戀的摸了摸它的櫻穗。
“青山,你去幫我查一下,最近工部與戶部有一筆赈災銀子的動向。”
“知曉了。太子,那個李承璟,是什麼樣的人?和将軍的案子有關系嗎?”
“他這個人,我暫時還看不透。身弱但心強,我有感覺,他和父親,一定有什麼關系。我們要繼續留意此人。”
“是。”
同青山交談完畢,沈如玉快速返回了太子府。換好衣服躺在床上,沒睡多久便已經天明了。
許久不動,昨夜稍事活動今日起床渾身酸痛。沈如玉扭動着手腳,心道看來日後還是要多練習,不然這功夫怕是也會荒廢不少。
喚來香凝為她梳妝,“太子起來了嗎?”
“回太子妃,太子今日已經起來了,剛出門了。”
“去哪兒了?這幾日不是處理赈災的事不用上早朝?”
“聽說是備馬車出城去了。”
沈如玉想到昨晚聽到的話,看來是與赈災銀子的去向有關。
“那你趕緊的,我去找太子!”
香凝沒敢多問,隻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太子妃現在似乎與太子感情更好了,這才一會兒不見,便着急忙慌的要去盯着。
所幸李承璟的馬車還沒有走太遠,沈如玉便也不緊不慢的讓車跟着。轉了兩個彎以後,李承璟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沈如玉正在心中納悶呢,自己的車簾突然被人掀開了。
“夫人這是在監視我嗎?”
“我,我,我……”沈如玉被這突如其來弄懵了,“這路你走得我走不得?怎麼就說是在監視你!”
硬着頭皮看着他,李承璟心中好氣又好笑。這如果是對手派來的,确實傻了點。
他直接跳上了沈如玉的馬車,“我今日無事,隻是去河堤修築的地方看看,夫人不妨同行吧!”
沈如玉也不好推說自己要去别的地方,隻得點頭應下,馬車上載着兩個各懷心思的人,悠悠向決堤的地方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