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聞言輕笑,鎏金燭光在他深邃的眼窩中跳動:“若聖父喜歡看我像孩童般讨要甜飲,我很樂意與埃德蒙同去祈求。”他的語氣溫潤如玉,卻讓在座衆人都聽出了話中那份獨有的甜溺。
樞機主教們自受封之日起,面容便如同被時光遺忘一般,永遠定格在那一刻。歲月不再在他們臉上刻下痕迹,生命也得以稍稍延長。這是主賜予神仆的恩典。正因如此,他們言談間反倒比世俗貴族更為随性,從不像皇室那般,時刻被年齡與權力的枷鎖所束縛,戰戰兢兢地恪守着森嚴的等級。在這永恒的生命裡,尊卑似乎褪去了世俗的重量,隻剩下信仰與職責的純粹。
小卡斯伯特垂眸撥弄着盤中的魚肉,這頓簡單的齋戒餐卻比他十幾年來在宮廷裡吃過的都要精緻。他忽然擡頭,正巧看見聖座将那份切得完美的鲑魚推到康拉德面前,又極其自然地取走了對方未動的那一份。這個親昵的動作像一根細小的刺,悄然紮進他的心底。
他抿了抿唇,從記事起,達恩家族就将作為人質的他寄養在宮廷,連“卡斯伯特”這個承載着家族期許的名字,都是承襲自父親。有時在深夜驚醒,或許某天自己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某個角落,也不會有人為他落一滴淚。
小卡斯伯特就這樣沉浸在思緒裡,直到結束随着人群向外走時,竟失神地撞進了康拉德懷裡。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小卡斯伯特慌忙後退兩步,聲音裡帶着驚慌。這些年在宮廷裡養成的本能讓他立刻擺出恭順的姿态,連呼吸都屏住了。
“卡斯伯特?”康拉德微微蹙眉,雙手輕輕扶住少年單薄的肩膀。他看見少年泛紅的眼眶裡盛着破碎的淚光,“是想家了嗎?”康拉德并不了解小卡斯伯特的處境。在他眼中,這不過是個養尊處優的貴族少爺,就像那些被送來聖城鍍金的纨绔子弟一樣。他見過太多這樣的年輕人,在夜深人靜時偷偷抹眼淚想家。
小卡斯伯特喉頭一哽。家?那個把他當作棋子抛棄的達恩家族嗎?違心的話像刀子一樣劃開喉嚨,“不是的......”他聲音哽咽,“自從記事起,我就生活在宮廷裡,隻是因為今天的魚肉太好吃了。”
康拉德一時手足無措,此刻,一把鈍刀正在一點點剮開先入為主的偏見。他笨拙地提議,“要不要去看看你的朋友?我的侍從說,他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