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卡斯伯特嘴角抽了抽,回想起那夜的刀光劍影,至今仍會脊背發寒。他幹巴巴地說道:“他們現在不殺我,我還要自己送上門去?”
他确實不了解費侖家族,但光是“十字軍都鎮壓不了”這一句,就足夠讓他腿軟了。
“誰說你是去送死的了?”盧西恩修長的手指輕叩桌面,祖母綠戒指在燭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澤,“你當然是要去買情報。費侖家族的‘恩賜’都與隐匿相關——或是隐藏身份,或是抹去蹤迹。他們的領地在霧紗群島,終年籠罩在濃霧之中,連十字軍的戰船都難以靠近。”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有趣的是,至今沒人知道他們的族長是男是女。”
“費侖家族竟如此神秘?”小卡斯伯特鎏金色的眼眸閃過一絲訝異,“可我要買什麼情報……”話音未落,就被盧西恩一把拽起,帶進了書房。
羊皮紙在橡木書桌上鋪開,小卡斯伯特被按在雕花座椅上,一支潔白的鵝毛筆塞進他手中。盧西恩則慵懶地倚在對面的高背椅上,絲綢長袍垂落在地,像一泓暗色的泉水。
“記好了——”他慢條斯理地開口,每個音節都像在品味陳年葡萄酒,“緻尊貴的費侖家族族長,主的虔誠信徒:願主的平安與您同在……”
随着盧西恩優雅的聲線,一封措辭考究的書信逐漸成形。然而當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時,小卡斯伯特的筆尖仍懸在紙上,遲遲未動。
“怎麼了?”盧西恩挑眉。
小卡斯伯特擡起頭,鎏金色的眼睛裡盛滿真誠的困惑:“我該用哪種語言書寫?”
“哈?”盧西恩的冷笑幾乎要凝成冰碴,“當然是拉丁文。你以為這是在給鄉下姑娘寫情詩嗎?”
羊皮紙上很快響起沙沙聲。待最後一個字母落成,盧西恩一把抽過信紙。他的目光在紙上遊走,忽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卡斯伯特·達恩,我方才說的可不是這些……”
“我明明是按您說的……”小卡斯伯特正要辯解,卻見盧西恩笑得肩膀都在顫抖,祖母綠戒指在指間翻轉,“親愛的神使大人,要不要把這封信先呈給我們的聖父過目?”
他一把拉開小卡斯伯特,自己坐在了書桌前。羽毛筆蘸滿墨水,在羊皮紙上圈畫出幾處錯誤:
“ ‘Pro felicitate familiae vestrae in Missa orabo’?你打算在祭壇裡祈禱?”筆尖劃過,墨水暈開,“應該是‘pro Missa’——為彌撒獻上祈禱。”
“ ‘Nuper, umbra diaboli bis me oppressit–vilis sicarius vitam mihi eripere conatus est'?”盧西恩的冷笑帶着幾分殘忍的愉悅,“如果‘umbra’(陰影)要用‘vilis’修飾,恐怕連魔鬼都要發笑了。”
他摘下金絲眼鏡,用絲帕慢條斯理地擦拭鏡片,重新戴上時,筆尖又落在一處:“ ‘Gladio cum fide nostra foedera defendam’?”盧西恩搖頭歎息,“ ‘cum fide’(與信仰)應當改為‘per fidem’(憑借信仰)。”
“您說的是羅曼語,卻要我寫成拉丁文……”小卡斯伯特委屈地嘟囔,“能寫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盧西恩忽然向後仰去,椅背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他舉起信紙,用誇張的詠歎調念道:“最神聖的父、教皇格雷戈裡陛下,您親封的神使大人,在我的惡意誤導下寫就了這封異教徒的契約書……”他眼中閃着惡作劇得逞般的光芒,“懇請您寬恕我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