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槐凄厲的嘶吼聲如同炸雷,在死寂中爆開!
而我眼前白光一片,隻昏昏沉沉地看着無頭屍體坐着的方向,喃喃自語,“我好像看到…”
“噗嗤!”
□□被銳器貫穿的鈍響。
緊接着,是石在溪痛苦而短促的悶哼。
他擋在我和齊蔓薰身前,高大寬厚的身軀遮住我們倆。
“啊——!!!”池澗的尖叫再次拔高,她驚恐。
“刀!是刀!”陳吟的大吼聲充滿了驚駭。
混亂!絕對的混亂在瞬間引爆!
那柄旋轉飛來的□□,帶着冰冷的死亡氣息,狠狠紮進了石在溪擋在我們身前、未來得及完全避開的左肩胛。
巨大的沖擊力帶着石在溪龐大的身軀猛地向後一個趔趄,撞在齊蔓薰身上,鮮血瞬間飚射而出,在濃霧和手電光柱的慘白光線下,潑灑開一片刺目驚心的猩紅。
“石在溪!”沈雀失聲驚叫。
但這僅僅是開始——
似乎被我們這邊的混亂攪動,那邊的無頭屍體突然倒下,露出它手中一直捧着的東西。
圓滾滾,毛茸茸。
——藍飲冬平靜閉着雙目的頭顱,滾落在我們面前。
與此同時,一個龐大、扭曲、散發着濃烈血腥氣息的模糊黑影,在翻滾的濃霧邊緣一閃而逝。
是它擲出了刀刃,又推倒了屍身嗎?
我天旋地轉的心裡陡然燃起怒火——它為什麼要這樣亵渎生命,亵渎死亡?!
“跑——!分開跑!”
路槐大聲叫起來,他猛地拽了一把離他最近的陳吟,兩人跌跌撞撞地朝着平台通往更高山道的方向沖去,身影瞬間被濃霧吞噬。
“這邊!”
慕月清冷的聲音在混亂中響起,她幾乎是扯着癱軟在地、哭喊着媽媽兩個字的池澗的手臂,試圖将她拖起來,另一隻手則猛地推了離她最近、呆若木雞的沈雀一把。
“别愣着了!快走!”她指向平台入口那條來時的、陡峭濕滑的石階路。
沈雀如夢初醒,驚恐地看了看濃霧中逼近的黑影和痛苦呻吟的石在溪,又看了一眼被慕月艱難拖拽的池澗,臉上閃過巨大的掙紮和痛苦,最終一咬牙,猛地轉身,朝着下山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沖去。
平台中央隻剩下我和齊蔓薰,還有被慕月半拖半抱、依舊在崩潰哭嚎的池澗。
石在溪仰面倒在一邊,和那具無頭的屍體遙相呼應,仿佛構成一個輪回——那邊是絕對的,已成定局的死,這頭是血淋淋的,正在進行的死。
無論走向哪邊,對我們來說,都是絕望的死路……
“墨墨!這邊!”齊蔓薰扯住我的手腕,他不再看任何人,隻盯着路槐和陳吟消失的方向。
他拽着我就要往那邊沖。
“我們去找陳吟和路槐,他們兩個男生比較安全!快走!”
“等等,池澗她……”我回過頭去看池澗,猛地掙脫了齊蔓薰的手。
我不能丢下她。或許是她蒼白的臉,或許是她呼喊媽媽的聲音激起了我的憐憫——如果丢下她,她一定會死!
她被慕月艱難地支撐着,身體軟得無法站立,臉上涕淚橫流,眼神渙散,隻有喉嚨裡發出斷續的、瀕死般的抽泣和喘氣的聲音。
——驚恐發作,她徹底被吓崩潰了!
“墨墨!”齊蔓薰被我掙脫,驚怒交加地回頭,那雙漂亮的、總是蒙着憂郁水霧的眼睛裡,此刻充滿了憤怒和恐懼,“你瘋了!帶上她我們都得死!”
“那你就看着她死嗎!”我嘶吼着,不再看他,撲到池澗身邊,和慕月一起試着把她架起來。
池澗雙眸沒有焦距地低垂着,除了還在發出雜亂的聲音,摸上去像一具冰冷的死屍。
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淚水、冷汗和恐懼的氣息,濃烈得讓人窒息。
“藥!她的藥在哪?”
慕月的聲音依舊保持着可怕的冷靜,但急促的喘息暴露了她體力的消耗。
她迅速在池澗身上摸索着,最終在她沖鋒衣内側口袋裡摸出一個扁平的、銀色的小藥盒。
“給我!”我伸手去接。
就在我觸碰到藥盒的瞬間——
“哈…”
一聲短促、冰冷、如同貼着後頸響起的嗤笑,毫無預兆地從我們身後翻滾的濃霧中傳來。
“它來了!”
慕月的瞳孔驟然收縮,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清晰的驚駭。
恐懼像冰水瞬間灌滿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猛地回頭——
濃霧劇烈地翻滾着,一個龐大、扭曲、輪廓模糊得如同噩夢的黑影,就在我們身後不足五米的地方。
它似乎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打量我們。
然後,沉重的、濕漉漉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帶着一種令人絕望的、不緊不慢的壓迫感,朝着我們,一步,又一步,踏了過來。
“跑!”慕月當機立斷,猛地将那個銀色藥盒塞進我手裡,同時用力将幾乎失去意識的池澗往我懷裡一推。
“分開!帶她走!快!”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眸中像有雪落進噴泉又融化,死的水花從淚腺噴出,融化原本的冰夢。
沒有猶豫,她轉身,朝着與我和池澗相反的方向沖了過去。
我看見她雪白的後頸融化在樹叢的黑暗裡,突然有一種眼睜睜看着冰塊在手裡死掉的痛感。
霧中的怪物立刻被她跑動的聲音吸引,追了過去。
“墨墨!走啊!”齊蔓薰還在叫我,聲音像是哭了。
我轉過身,用流着淚的身體支撐起另一具人形的淚身,經過藍飲冬平靜臨死的、芙蓉花般的面容,向更深的黑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