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的右後側坐着劉茜,過年期間她遭前夫家暴,左下臉烏青一片,過去快一個星期了,臉還腫得厲害,施霜景說劉奶奶的臉還是很痛,說不定是傷到骨頭了。車子的左後側坐着施霜景,臉上起一塊塊的風團,像臉上給人生生針紮了繡花,摸起來一朵是一朵的,劉茜說施霜景小時候過敏都沒這麼嚴重,不曉得是怎麼搞的,而且已經幾天了,過敏藥吃了還複發,根本控制不住。
施霜景抱着手臂坐在後排,還戴了鴨舌帽,劉茜說的話都是對的,可他現在正在心裡猛打腹稿,一會兒醫生要是檢查他身體怎麼辦,要怎麼解釋……越想越不耐煩,感覺就是過敏藥沒吃夠量,加量吃會不會就有用了?一路上施霜景都在這樣亂七八糟地想着,心裡這才微微有點埋怨羅愛曜,咬的時候的确是情趣,洗澡的時候看到痕迹也隻能無可奈何地笑笑,偏偏去醫院你不在了——不然你隔空治一下?施霜景好幾次掏出手機想聯系羅愛曜,但還是放下了。羅愛曜讓柳聞斌回來,就是為了讓柳聞斌代替他照顧自己。這說明羅愛曜正在忙。
不過現在的醫院複工都早,D市的大醫院基本都在初四就正式上班了,門診、影像、檢驗全部都在崗。柳聞斌帶他們去省人民醫院做檢查,門診導醫台的護士看了看兩人的情況,建議一人挂皮膚科,另一人挂口腔颌面科。柳聞斌狠狠地體驗了一把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在醫院裡到底有多忙。
柳聞斌挂完号,先帶施霜景去皮膚科,排了四十分鐘,排到施霜景了,送進去。聽完施霜景的發病情況,醫生湊近看施霜景的臉,很明顯施霜景的荨麻疹是全身性的,從臉到脖子再到衣服覆蓋的區域都長了,醫生讓施霜景掀開衣服,看看軀幹的情況,施霜景那個難啊,在一衆視線的脅迫下,施霜景隻能掀開衣服。
醫生默默擡眼看了看施霜景的臉,視線又轉回到他軀幹,“哦喲,怎麼搞的?”
“玩脫了……”施霜景兩眼一閉,攤牌。
“把衣服放下吧。”醫生坐直身體,手指噼裡啪啦地敲鍵盤,給施霜景下處方,“去抽個血,我給你多開幾個檢查,就是要多抽幾管血。你以前有荨麻疹史,我們順便查查和免疫相關的化驗。你身上這些……是要塗藥的。到時候發炎就不好了。身上有沒有特别嚴重的傷口?”
“沒有……”
“血常規結果下午就可以出來,肝功、腎功這些檢查結果要等到明天。我今天先給你開一些抗組胺藥。你之前吃的是什麼過敏藥?你可以在院裡先等等血常規結果,如果下午還很嚴重,我可以給你開點輸液先打上。等所有結果都出來,你再拿着檢查結果回來找我,回診就不用挂号了。”
施霜景報出他常吃的過敏藥名字。醫生給他換了一種然後開出處方,打印檢查單的時候,醫生又支支吾吾,報了另一個商品名,說施霜景可以去隔壁的藥店問問。
施霜景去抽血,柳聞斌在手機上看到劉茜的号快到了,就帶劉茜去口腔颌面科,讓施霜景随時和自己聯系。施霜景被抽了三管血,倒是沒啥感覺,隻是手肘被自己壓青了。他抽完血去找劉茜,正好看見診室門口電子屏上顯示劉茜的名字,他們應該進去了,施霜景便也推門進去,聽下半場。
不聽不知道,施霜景這一聽,簡直出離憤怒。
醫生光是面診就發覺劉茜的下颌有偏斜,壓痛明顯,給劉茜開了單子去做X光,懷疑有輕微骨折。
施霜景臉色陰沉,問醫生能不能出傷情鑒定,醫生仔細問情況,施霜景恨不能把劉茜的情況全部倒出來,劉茜卻拉住了施霜景,連聲說沒事,去做檢查就行了,什麼鑒定不鑒定的。醫生問施霜景是不是劉茜的兒子,劉茜剛想否認,施霜景就直勾勾望着醫生,語氣堅定:“是的。我是她兒子。”
這一下給柳聞斌整得非常感動,心想自己的兒子對自己以後要是有施霜景對劉茜那麼好就好了。他去影像科問排号,影像科說大概要下午一點半才能輪到劉女士,柳聞斌就帶一老一少去醫院附近吃飯。
“我去隔壁給劉姐打點稀飯過來,菜要是上了,你們就先吃。”柳聞斌非常來事,也非常能扛事。醫院附近這家館子炒菜水平不錯,他以前帶親戚來看病就吃過。柳聞斌離開,施霜景與劉茜面面相觑,施霜景甫一張嘴,劉茜的眼淚就淌下來。施霜景手忙腳亂,開了桌上的抽紙,給劉茜遞紙。
他隻聽見劉茜在低低啜泣聲中說:“我沒有照顧好你……我不配當你媽媽……”
施霜景心中非常酸楚,為了咽下淚意,隻能喉頭移動,狂咽口水。施霜景嘴笨,隻能挪到劉茜身邊,攬過她肩膀,一下一下地輕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