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語文實在沒什麼好說的。語文是施霜景的優勢學科,感謝高考把語文放在第一門,施霜景用考語文的兩個半小時來适應高考的緊張感。
寫完作文,還剩十分鐘,将答題卡翻回正面,檢查條形碼和密封條内的個人信息,然後施霜景從頭檢查一遍,是否有漏題、錯填。厚張的答題紙手感亦是如此熟悉,施霜景恍惚間覺得這不是高考,隻是又一場模拟考試。考場裡有人還在奮筆疾書趕作文的最後兩行,也有人像施霜景一樣,靜靜等待收卷。施霜景的大腦今天特别安靜,心無雜念,甚至有幾分禅定意味。收卷鈴響,考生紛紛放筆,老師收卷。窗戶敞開,空氣對流,施霜景再次深呼吸,讓新鮮空氣充盈肺部,考官清點完答題卡和卷子,确認所有草稿紙都已回收,她們提醒考生帶好準考證,可以排隊離開考場。
樓道的考生們喧喧嚷嚷,施霜景被推擠着下樓,到操場便豁然開朗,大家如蟻般往校門湧去。施霜景确認準考證收好了,耳朵不聽其他考生對答案,徑直走出校門,羅愛曜的身高和長相都顯眼,施霜景從人堆裡擠出來,成功與羅愛曜彙合,二人擊掌。
兩人邁着大長腿往停車場走去。羅愛曜還是聰明,昨天早早就停車占位,今天這停車場已塞得水洩不通,車輛進不來、出不去,有許多家長和羅愛曜揣着相同的心思,卻晚來了一步。羅愛曜甚至還占了樹蔭下最好的車位,方便遮陰納涼。二人都坐進後排,羅愛曜将保溫飯盒一個個擺出來。
劉茜準備了三菜一湯,裝在保溫飯盒裡,漂漂亮亮,色澤誘人。羅愛曜不知何時給車後排加裝了小桌闆,正好方便施霜景吃飯。
施霜景安靜地吃雞翅,沒什麼好說的,專心吃飯,吃飯重要。羅愛曜不鬧他,兀自坐在前排的駕駛座前擺弄手機。施霜景确實餓了,他風卷殘雲,将三菜一湯加一碗飯全倒進肚子裡,這才靠在後排座椅發飯暈。休息幾分鐘後,施霜景動手收拾飯盒殘局,又用濕巾仔仔細細地擦了小桌闆,将飯盒都打包好,下車,把飯盒放進後備箱,再扔掉手中垃圾。施霜景再次坐回車裡,這次是坐進了副駕駛座。
“佛子,佛子哥,羅愛曜,借你的雙手給我一用。”施霜景忽然誠懇道。
羅愛曜不解,但還是将雙手遞過去。
施霜景握住羅愛曜的雙手,閉眼,倒沒在許願,純純就是蹭一點羅愛曜的仙氣、佛喜,數學之神顯靈吧顯靈吧顯靈吧!誰讓羅愛曜數學那麼好呢。
雙手松開,施霜景糾結道:“下午考數學,我是小睡一覺呢,還是再看看錯題本?”
“睡吧,下午三點鐘考試,現在才十二點二十。”羅愛曜拉開車前的抽屜,将真絲眼罩扔到施霜景腿上,“我兩點十分叫你起床,你還能再看會兒錯題本。”
如是所以,施霜景戴眼罩,放倒座椅,直挺挺地睡了。車窗開了兩道窄縫,空調冷氣與新鮮空氣交換,羅愛曜做事妥帖,讓人挑不出錯處。怪不得施霜景昨日會情不自禁喊他爸爸,透過車窗看向外部,粗心的爸爸到處都是,像羅愛曜這樣的對象不是爸爸、勝似爸爸。
下午兩點四十,施霜景抵達教室,有那麼一瞬,他什麼公式、推導、題型都想不起來。這不是某種焦慮、恐慌的體現,而是類似沉入深海的體驗。好沉浸,好未知,不害怕,不知道。施霜景在最後一次月考的數學考試中拿了九十二分。施霜景要相信自己。
三點到五點,數學考試。翻卷聲響比語文考試大多了,學生們那翻來覆去的不解,翻來覆去的恐慌,翻來覆去的焦躁……施霜景意識到這回高考的數學題偏難,幾乎是剛開始做大題就有阻礙感了。沉心,靜氣,做不下去就換下一道。施霜景熟練地确認牆上的鐘表走針。所有大題都過了一遍,不是很樂觀,施霜景從自己最擅長的數列題開始攻克。盡力而為吧。至于前面的選擇題和填空題……在交卷前最後兩分鐘,施霜景蒙答案,這些題他都算不到盡頭,拿不到确切的數字與選項,施霜景隻能按自己的眼緣和直覺來選擇。就這樣了。
數學考試的恐慌感比語文考試簡直多了數倍。施霜景幾乎是一怔就怔到了散場。對答案的聲音此起彼伏,施霜景考焦了,可他好像靈魂與身體分離了似的,身體沉重,靈魂輕飄飄地懸在背後,總之這種考砸了的感覺沒有撼動到施霜景的精神本體。
他們要乘坐校車回勵光廠,張國強清點人頭,這一車的小孩們都垂頭喪氣,就連平時對考試沒所謂的學生也被這氛圍感染。大家都低頭刷手機,據說今年的數學題目就是偏難,都上了熱搜。施霜景戴耳機聽歌,考過就忘,他絕對不在這個階段對答案,影響考試的心情。
那輛機車始終與校車保持着合适的距離,一前一後駛向勵光廠。
回到家,施霜景一言不發,抱着貓躺倒在大床上。羅愛曜去福利院打包晚飯了,比施霜景晚些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