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愛曜,你的佛珠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施霜景摘下珠串,遞給羅愛曜。羅愛曜不解,珠串在他掌心盤踞成塔,他仔細摸摸,前幾下完全沒摸出異常,是大約撫摸到第十下時,才好像與施霜景共感一般,摸出濡濕的感覺。
這叫羅愛曜打開佛珠内的空間瞧看,隻見一片幻海般的迷霧,衆法器浸在這水霧中,有說不出的陰涼之感,可這陰涼又非陰森,而似一種良好的保存法,羅愛曜能感覺到法器受到滋養。他下意識清點法器,不清點不知道,清點完吓一跳。
施霜景等了大約五分鐘,羅愛曜将意識抽離回來,問施霜景:“你的金剛杵和文殊劍呢?”
“我以為金剛杵被收進去了……不太清楚文殊劍,我平時不會清點這些法器。”他也不知道怎麼清點啊,施霜景純純把佛珠當許願機,反正需要的時候起心動念即可。施霜景仔細一琢磨,東西在他手上丢了,他反問道:“金剛杵和文殊劍不見了?”
“是‘不見’了麼……這很奇怪,也很難講。”羅愛曜頓了頓,“就像我能取用其他佛的法器一樣,其他佛也可以取用我的。是文殊菩薩收走了麼?”
施霜景高考前沒去拜文殊,會不會是這個原因呢?施霜景以為自己闖了禍,撫撫胸口,今天好像沒有上次那樣的不祥預感,于是施霜景說:“去文殊院問問吧。”
羅愛曜不置可否,二人收拾了東西,回停車場,羅愛曜兀自在車外站了會,不知在想些什麼,再坐進車來,他便打開了導航,定位為文殊院。
其實不是非要去人家的寺廟才能問,隻是覺得有欠因緣,不得不去。羅愛曜甚至有些發怵。這世上很難有事物讓他感到心涼,不是失意難過的心涼,而是字面意思,一顆空無的佛心幽幽地墜着,有真空的涼感。
從六月到七月,文殊院的遊客絡繹不絕,趕暑假旅行,也趕高考許願與還願。羅愛曜将車停進地下停車場,他讓施霜景将佛珠繞幾圈戴成手串,戴在脖前容易引人注目。
文殊院修得氣派漂亮,在鬧中取靜,黃牆金匾,鴉瓦紅欄。遊人熙攘,周邊的食物也多,羅愛曜問施霜景要不要吃點東西再進去,施霜景一眼看穿羅愛曜:“你是不是想要拖延時間?”羅愛曜啞然。
要拜文殊院的人,皆可在進門處領三根免費的香。羅愛曜向施霜景交代道:“不要領香,也不要拜,我們就是進去看看。”
施霜景心道,這又不是刺探敵情,怎麼這麼鄭重?
第一殿為山門的天王殿,内為彌勒佛。施霜景和羅愛曜都沒領香,其他人都領了香,好像不跟他們的節奏走是有些不敬,像是純粹的觀光客。羅愛曜明明就是佛子,可施霜景莫名怕羅愛曜犯忌諱,遂一路上緊盯他。羅愛曜緩步繞開天王殿,直奔三大士殿。
三大士,是指文殊菩薩、普賢菩薩與觀音菩薩。文殊院并沒有專供文殊菩薩的單獨殿,所以要拜文殊的,皆等候在三大士殿前。此殿香火旺得不得了,人亦多,根本不會有任何落單的恐懼與陌生感。可獨獨羅愛曜通體生涼,遲遲沒有走到敞開的殿門前,看三大士金身。
這是怎麼了?羅愛曜很難解釋自己的反應。
正當羅愛曜怔神之際,一隻簡州狸白貓從拜墊上緩緩蘇醒,大張貓嘴,打了個哈欠,便一晃尾巴跳下墊來,尋覓去處。施霜景嗅着香火,心情舒暢,褲腳忽然一陣摩擦,他低頭,看見那寺貓正和他打招呼。施霜景蹲下來與貓玩,下意識給貓擦掉眼角分泌物。
可在羅愛曜眼中,那貓真是貓嗎?這樣一隻毛發松散的小東西,身後卻有靈,青毛生銳氣,化影香霧中。貓隻是貓,而那隻青獅如鬼似幻,借貓的鼻尖,聞了聞施霜景。
如一捧盛滿水的玻璃球從天高墜,落地濺散開。清涼寒氣随佛香廣散于文殊院内,霎時間三大士殿前隻剩一佛子、一人、一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