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沖到後院,莫大的恐慌要将他撕碎,那細作到底為何!他一時竟不知是要去手刃那賊人,還是想剮了那細作!
面前的石子路紛亂,他腳步撞碎夜幕,卻在拐過池邊楊樹的那一瞬間,望見了那個身影。
她衣衫齊整,眉毛上揚,表情似有得意。他見狀默默躲到楊樹後面,自己真是愚蠢的可笑,細作手段自是高超,她何曾會讓自己吃虧。
她腳步輕盈,就這般開心嗎?到底是覺得積了功德,為行善而喜;還是得意自己立了大功,以後便更得靖王府賞識?
如此機關算盡,當真不愧是細作……
蕭南風就這般盯着她,卻見暖暖的風吹動着池邊的楊柳,月影浮動撒在光潔的水面上,自己定是眼盲心瞎,眼前毒婦略顯瘦削的身影,竟與那年禦花園月下追着小蟲跑的頑童模樣一點點重疊。
蕭南風本想悄悄離開,怎奈蕭楚溪卻突然沖了出來,掐住她的脖子将她舉起來怒道:“你敢弑君!”
蕭南風攥緊了拳頭,卻沒有上前,蕭楚溪的手明顯是極盡克制,那滾燙指紋下藏着的到底是雷霆怒火,還是洶湧愛意?
蕭楚溪這般被人玩弄于鼓掌,真是令人作嘔!
他望着甯芊芊,她雙手用力扒拉着蕭楚溪,腳上也使勁的蹬踹。蕭楚溪終于松了手,她望了眼站在一旁面容呆滞的蕭楚瑤,又扭頭對着蕭楚溪沒好氣的說道:“沒死!活着呢!”
聲音那般嬌嗔,怎能不惹他憐愛。
蕭楚溪果然不依不饒道:“那你方才在裡面幹什麼!你可真是好本事!”
甯芊芊眉毛一皺,卻又低眉順眼的說道:“殿下放心,并未傷着龍體。殿下接下來要做的,一是房中之事善後,二是長公主殿下需要安撫,三則是今晚之事封鎖消息。至于報仇之事,從長計議,切不可沖動。”
蕭楚溪慌了,忙說道:“報什麼仇,今夜他隻是……隻是大醉。”
甯芊芊冷笑道:“殿下難道當真不知,先皇是讓房中的賊人逼死的。當年宮變,是因為他夥同文崇嶽給皇後娘娘下毒,操控她害了端妃娘娘。”
蕭楚溪愣道:“你說當年宮變,他也是幕後黑手?”
甯芊芊說道:“今夜之事,絕不是他第一次,殿下難道還要替他開脫嗎!”
見他不信,甯芊芊懷中掏出一份血書:“這是當年給皇後娘娘下毒的太醫臨死前寫下的,殿下大可拿去一驗真假。”
蕭楚溪慘然一笑:“你說的可都是真的!他當真……他當真!”
甯芊芊輕聲說道:“殿下莫要悲傷,殿下的血仇,都會一樁一件的報回來!陛下被人下了絕嗣的藥,雍王體弱已是将死之相,殿下隻需韬光養晦聯合雍王,手刃仇人榮登大寶指日可待!”
蕭楚溪怔怔的起身,扶起地上癱坐一團的蕭楚瑤。
蕭楚瑤突然說道:“額……其實他每次隻是讓我裝成母妃的樣子,給他背《俠客行》。”
“那你抖什麼!”甯芊芊叫道。
蕭楚瑤尴尬的說道:“他眼神直了的樣子太傻了,我努力憋着笑……本來挺好笑的,你突然闖進來,毒暈他,把我吓着了,你又舉着毒針趕我走,非要替我……”
甯芊芊震驚的看着她,手已經攥成了拳頭。
蕭楚瑤忙又說到:“你下手挺黑,我怕你真毒暈了我,所以才請救兵去了……還好,還來得及!”
甯芊芊抓狂道:“我為了一句千裡不留行,犯了這麼大罪麼……”
蕭楚瑤一把拉起蕭楚溪道:“绾兒,你快回房好好休息哈!我跟哥哥有話說!”蕭楚瑤帶着蕭楚溪跑的飛快。
甯芊芊抓了抓頭發,轉身往偏院走去,蕭南風在心底冷笑一聲,不再看她,眼角的餘光卻見她身形一晃,他忙飛身上前扶住了她,順勢攥住了她的腕脈。
明悟早已湊了上來:“主子?”
他答道:“她中了迷藥,應是方才下給暴君的。”
明悟忙說:“正好扔進池裡,做成失足落水,毫無一絲破綻。”
蕭南風說道:“靖王魯莽從不養謀士,有她進讒言,本王正好将計就計。”
明悟看了他一眼不答話,複又藏好,他将她放下,正要起身,卻見自己的袖角被她死死的攥住,他望着那隻素白的手,半晌掏出匕首,決絕的割斷袖角。
卻又不甘心輕易放過了她,蹲下念叨:“你在夢中可曾後悔?還是說你生來就會背叛!你這般玩弄人心,欠下的人情和血債,将來打算如何償還!”
許是他說的太多,甯芊芊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呆愣愣的望着他,而後忙驚慌的說道:“别殺我。”
“好。”他輕輕拍着她的背,卻在心裡一遍遍說道,死?自是不能這般輕饒了她!
耳旁傳來雀兒的吱喳,一睜眼天色漸亮,自己竟靠在樹邊睡了一宿。懷中窩着的人兒還睡得香甜,幾縷發絲柔柔的落在額間。他笑着伸出手,卻在将要碰到發絲時,驚得站起身。
慌慌張張的走出院落,明悟便跟了上來:“别慌,除了我沒人發現主子昨晚的勾當。”
他驚得忙站住了腳。
明悟又說:“對,不是勾當,隻是窩在地上睡了一宿,她若是能讓主子日日這般安眠,我這就把她綁回去,做成廢人鎖在床邊,給主子當一輩子的安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