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風帶着泥土的腥氣，蕭南風走在朱雀街上，想到今日早朝，蕭楚溪打的四個呵欠，微微皺起了眉頭。這人得知宮變真相後，反而鬥志全無，偷偷運往後院的三十口木箱，竟不打算啟封了？

這幾日，他命人暗中将搜羅到的，文崇嶽手下的罪證，透露給蕭楚溪那邊，十幾個大小官吏，他竟一個都未派人彈劾，這般畏首畏尾，甯芊芊的讒言怎的半點不起作用？

他擡頭望着眼前的鋪子，錢多多在救逆黨後不久，就早早關了張，她自小便是膽小的，闖了禍還未查問自己便早已如驚弓之鳥。如今這鋪子，正是她從自己手裡盤下的，現下是她妹妹甯葉繁在打理。若她知道真相，不知是否還會住的這般心安理得。

他不再多想，明悟卻來了興緻，他說葉繁做生意果然不似常人，茶樓被她打理的像是靈堂，古古怪怪，吓得甯芊芊再不敢懶在鋪子裡，躺着看夕陽了。明悟說她那間茶樓日日請說書人講懸案血案，碎肉殘肢聽的人毛骨悚然，但是每日也有些賓客，但是她這個掌櫃傲慢的很，時常會動手收拾那些行事莽撞的賓客，若是打不過便求着甯芊芊去，姐妹兩個功夫那般差，還一個比一個愛惹禍，簡直是麻煩精。

明悟聒噪個不停，蕭南風頭都沒擡，他自然知道她每日都會去那茶樓，看着夕陽隐沒天際，茶樓對面的酒樓便是自己半月前盤下來的，酒樓關張，茶樓開張，好似命運般輪回無常，卻從無交集。

蕭南風在紙上寫下最後一個名字，丢給明悟道：“這些人查清楚，隻要是文丞相那邊的，便把人廢了。安排咱們的死士去做，就從藏在東郊小舅舅那邊的人裡去選。”

明悟忙說：“這麼狠辣麼？”

他擡眸道：“殿試在即，來不及徐徐圖之了，況且科舉舞弊本就在所有貪墨中最為可殺！咱們這邊的人選也盯緊了，若能引蛇出洞抓住文崇嶽的把柄，折損幾個也沒有關系。”

明悟點點頭道：“也是，主子不跟文府撕個魚死網破，靖王那兒又如何交代，隻是咱們就這般由着他坐收漁利嗎!”

蕭南風答道：“休要胡言，本王能再得兄長寬宥，已是天大的福氣，不過是略盡綿力，這也值得饒舌？”

明悟無語的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看樣子十分嫌棄他的演技。見狀，蕭南風故意又喚他回來。他站定後，嚴肅的望着自己，等候着下一個指令。

蕭南風挑眉道：“她身手不差，也沒有犯懶，紅玉說她這陣子都在研制毒藥護身，讓你小心些，到時找你報仇，把你一針斃命。”

明悟頓時羞紅了臉：“紅兒這般在意我，不如我這就去吧甯芊芊殺了，免得紅兒替我擔心。”

唰！蕭南風把手中毛筆擲了過去，黑墨糊了明悟一嘴，他罵道：“胡言亂語。”

明悟邊走邊答：“謊話連篇。”

蕭南風暗暗握緊腰間玉佩，紅玉的原話是，白露那晚被蕭楚溪吓到後，她研制了整整一年的毒藥。那晚深巷險些被他殺死後，甯芊芊又開始了制新毒藥。紅玉問他那晚從宮裡回來，到底刺了甯芊芊幾劍，把她吓成那樣。

相親宴上她的話言猶在耳，她到底是從何時開始恨自己的，是逼她認了奴婢身份，接受甯芊芊之名開始；還是從自己将她所有焚之一炬開始，又或者是害她摔斷腿又殺了人的時候開始？

他突然想到那日斷腿後，她僅靠單腿站的筆直：“如今所受的折辱，就是神明在懲罰我的愚蠢，隻是，有一個秘密你永遠不會知道。”

若當時她口中的秘密，不是指自己是細作，那指的又會是什麼呢？

明悟洗淨臉後進來，蕭南風又說道：“明悟，她可能真的是個細作，但是是被迫的，她被人下了毒，逼不得已才會那般，應該就是當年出宮在靖王府的那幾個月。”

明悟點頭道：“都行，反正就算她捅你一刀，你也會說是幫你放血療傷。早日抓回來，綁在府裡省的四處惹禍！”

蕭南風卻繼續說道：“她因為後悔，才會救黎先生，宮宴上又幫母後傳話，當初在鬧巷，又整整替本王擋了三十七鞭。還讓她弟弟……想拆散本王姻緣。”

明悟不再說話，紅玉推門進來，整個書房頓時變得安靜。

半晌蕭南風問道：“甯花瑾這幾日是什麼情況？沒有被張家發現吧？”

紅玉說：“這小子是真長大了，以前日日纏着绾兒，乖巧的很，如今愣是不告訴绾兒，隻日日嚷着在盯惡人，绾兒着急上火的跟了他好幾次，回回都被他甩掉了。”

蕭南風歎道：“别告訴她。你讓她們幾個留心保護着就罷了。”

紅玉聲音突然變得古怪：“主子，你的王妃好像……勸你多關心些。”

蕭南風一掌拍向桌子，怒道：“說！”

紅玉笑的羞澀：“那日她對着窗子喊：“那孩子，你下來。”

花瑾就跳了下來。

她便問：“你日日守在這兒做什麼？”

花瑾說：“原是想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