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物件被他震得一跳,幾罐藥粉翻了,楊大夫皺眉扶起來:“是,我剛才就在你的傷口上撒了毒藥,你馬上就要死了。”
他瞪大眼睛,恐懼地往自己傷口上看,楊大夫在那截裸露地白骨上一敲,他瞬間疼得青筋暴起,大夫問道:“感覺如何?要死了,怕嗎?”
嚴忍冬喘着粗氣、眼眸通紅地擡起頭來,楊大夫挑眉道:“怎麼,想對我動手?”
他把牙一咬再咬,顫聲道:“你沒放毒藥,你沒想害我。”
“喲,還知道呢”,他調侃,又瞅瞅那籠裡的鴿子,“随便一樣東西都可以傷害,我就算沒想害你,你也可以殺我。”
“我嚴忍冬,不對救我的人下手”,他疼得倒吸涼氣,連尾音都說不完整。
“還算有點兒良心”,楊大夫又重新作弄起他的道具,說道:“忍着點兒。”
他用鑷子緩緩将斷骨推回肉裡,血迅速流出來,漏得肘下的紗布又潮又鮮紅。他迅速将傷口黏合在一起,取來彎針在燭光下一點點縫合,待收針剪線時,自己的鼻尖也釀起細細的汗珠。
兩人對視一眼,皆在喘氣,楊大夫起身:“幹淨衣服給你找好了,你換上,然後再處理其他外傷。”
他拿起衣服往後院走,楊大夫止道:“站住,在這裡換。”
“為何?”
“怕你溜身跑了”,他整理着自己的腰帶。
嚴忍冬聞言,不知怎麼就生氣了,把那幹淨衣服一甩,拎起那鳥籠就走了出去。出去一陣,又像是想起什麼,從腰間掏出一錠整銀,重重朝回甩。
“啊”,屋内一聲慘叫,原來那錠銀子砸中了楊大夫的腦門,嚴忍冬略笑笑,回身跑了。
他回到嚴府後院,左右看看,才打開鳥籠叫那白鴿飛了回去。他把空籠子找個地方埋了起來,起身翻牆回了府中。
夜還黑着,衆人都在酣睡,他甚至蹑足繞到正門看了那兩名獄卒一眼,又偷偷從方才鋸開的窗子縮回了房間。
他并不點燈,隻近窗借着微弱的月光把那鴿腿竹筒裡的信箋拿出來看。隻見紙上寫一行小字:
朝中局勢不穩,暫勿回,保安。
他看着這字迹皺眉,心道:“好生熟悉的筆迹,我是在何處見過?”
嚴忍冬把信折起來,在房中來來回回地走,他習慣性抱手思索,此刻左手肘猛然疼了,才又把手放下。
“保安,保...安”,他反反複複念着這兩個字,“什麼意思,保誰的安?”
他坐下來,用筆在紙上摹寫着這幾個字。筆鋒堅韌、淩厲,似有機竅,他正細細想時,身後窗戶“咔嚓”懂了一聲,他驚忙轉過頭去:“誰?”
無人,隻是一隻松鼠溜過,這一叫卻把那門外獄卒驚醒了一人,匆忙開鎖去看。嚴忍冬慌忙把紙條藏起,但桌上筆墨未幹,他稍有猶豫便被那獄卒看見了。
“幹什麼呢”,那人吼道,語音未落便伸手過來抓桌上那紙,嚴忍冬慌忙去擋,兩人手掌一并按在其上,互相一扯,那宣紙便被撕成兩半。
那獄卒眼疾手快抓住眼前空中的一半紙,另一獄卒從門外飛身而入,一掌将嚴忍冬搪開,順勢抓住另外一半。
兩人見他跌坐在地,不僅相互嗤笑,又把那兩半紙合在一起,在月光下看。
一人問另一人:“喂,寫的什麼?”
另一人被問得一愣,嗔道:“我怎麼知道!”
那人皺眉,抖抖紙勉強念道:“月中屍力不急,日...口,呆女。”
另一人噗地一聲笑了,那人把紙在他頭上一打,說道:“笑什麼,交給大人就是了!”
嚴忍冬心下一緊,卻又即刻想到,若是由朝廷命官将此物交予皇帝,他必追出處。若是追查到自己這裡,也算能有機會避開父親兄長,單獨去見陛下。
到時把原條呈上,也算得一件功。
何況自己深陷囹圄,與獄卒沖突自是不明智的,這樣想着,他才漸漸松開捏緊的拳頭。
“你這小子,老實點兒”,獄卒蹲下來,用手拍拍他的臉,朝他身後一看,解除封鎖的窗戶正被風吹得一晃一晃。
“想逃是吧”,他又重重拍拍他,“想寫信叫人來救你是吧?嗯?”
嚴忍冬突然一掌抓住他的下腹,狠狠鑽緊扭了起來。那人瞬時覺得渾身寒涼,一股熱流從底褲散出,他瞪着布滿血絲的雙眼,機械地往身下看去,見嚴忍冬五指間不知何時套了布滿陰鈎倒刺的鐵甲,此刻正深深插在他的腹中。
越來越深,越來越緊,甚至扭動着他的内髒。
旁邊一人早已看呆,此刻喉嚨像被人掐緊,明明想要呼救卻幹澀地叫不出聲。他不由自主地往後退,退着退着被門框絆倒在地,風一吹,房間的大門哐當一聲鎖閉起來,屋内重新變得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