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屈辱感和滅頂的悲傷瞬間淹沒了白翊。淚水洶湧而出,他用力搖頭,聲音帶着絕望的哭腔:“我沒有……我沒有耍你!顧沉舟……對不起……我真的……”
“閉嘴!”顧沉舟猛地收緊手指,力道大得讓白翊痛呼出聲,下巴仿佛要被捏碎。“對不起?又是對不起!白翊,你的‘對不起’值幾個錢?!它能換回我被你丢在考場外的前途嗎?它能抹平我這七年在地獄裡爬行的每一天嗎?!”
他的情緒徹底失控,積壓了七年的痛苦、怨恨、被背叛的絕望、以及此刻被徹底撕開僞裝的羞恥和脆弱,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傾瀉而出!
“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顧沉舟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撕裂般的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泣血的控訴。“看着你站在聚光燈下,光芒萬丈,被萬人追捧!而我呢?!我像條狗一樣在泥濘裡掙紮!為了爬上來,我什麼都做過!尊嚴?良心?早就被你親手碾碎了!我變成今天這個冷酷無情、滿心仇恨的怪物,都是拜你所賜!白翊!”
白翊被他眼中的痛苦和瘋狂灼傷,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巨大的愧疚如同最沉重的枷鎖,将他徹底壓垮。“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顧舟……我……”
“别叫我顧舟!”這個名字如同最後的導火索,瞬間引爆了顧沉舟所有的理智!“你不配!那個幹淨的顧舟早就死了!被你親手殺死了!”他猛地松開捏着白翊下巴的手,轉而狠狠抓住白翊單薄的睡衣前襟,将他整個人粗暴地按在冰冷的門闆上!
“咚!”後背撞上堅硬木闆的劇痛讓白翊眼前發黑。
顧沉舟赤紅的雙眸死死盯着他,胸膛劇烈起伏,如同困獸最後的掙紮。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卻陡然低了下來,帶着一種近乎崩潰的、絕望的嘶啞,一字一句,如同泣血般砸進白翊的靈魂深處:
“你毀了我……白翊……你把我變成了一個連自己都唾棄的怪物……可最可笑的是什麼?你知道嗎?”他的聲音顫抖着,充滿了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的自我厭惡,“最可笑的是……看到你跪在這裡哭……看到你生病發抖……我他媽……我他媽居然還會心疼!”
轟——!!!
如同九天驚雷在白翊腦海中炸響!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淚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顧沉舟。那張被痛苦和暴戾扭曲的臉上,此刻清晰地寫滿了深不見底的絕望、自我厭棄,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赤裸裸的、從未熄滅的愛!
“我恨你……我恨不得把你撕碎……”顧沉舟的聲音越來越低,帶着濃重的哽咽,高大的身軀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仿佛支撐他的所有力量都在這一刻被抽幹。他死死地盯着白翊的眼睛,那眼神不再是純粹的恨,而是愛恨交織到極緻、足以焚毀一切的瘋狂熔岩。
“可是白翊……”他幾乎是用氣音,帶着一種崩潰般的、泣血的告白,說出了那句禁锢在靈魂深處七年、此刻終于沖破恨意堤壩的真相:
“我他媽更恨我自己……恨我過了這麼多年……還是忘不掉你!恨我看到你痛……我這裡……”他猛地抓起白翊冰冷顫抖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劇烈起伏、仿佛要炸開的胸膛上,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還是會痛!”
話音落下的瞬間,顧沉舟像是被自己這句赤裸裸的告白徹底擊潰。他猛地松開白翊,高大的身軀踉跄着後退幾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書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他頹然地順着桌沿滑坐在地,雙手痛苦地插入微濕的黑發中,寬闊的肩膀劇烈地、無聲地顫抖起來。
崩坍的堤壩之後,是愛恨交織、一片狼藉的廢墟。冷酷的帝王終于在他恨之入骨也愛之入髓的背叛者面前,卸下了最後一塊名為“恨”的遮羞布,露出了那顆千瘡百孔、鮮血淋漓的心。
白翊靠着冰冷的門闆,身體緩緩滑落,跌坐在同樣冰冷的地闆上。他看着那個蜷縮在書桌陰影裡、渾身散發着巨大痛苦和自我厭棄的男人,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下。顧沉舟那泣血的告白,像最鋒利的刀子,也像最滾燙的烙印,狠狠刺穿了他早已破碎不堪的靈魂。
原來,恨的背面,是這樣深不見底、鮮血淋漓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