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經把面前小攤上最後的三盞花燈都給他弟弟買走了,他執意還要買糖人,庾季夏則執意說排隊不想吃,他們就這樣說着府裡的花燈,母親的湯圓歸家。
兄弟二人的親昵的背影消失于元宵節的燈火中……
丁婳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為什麼庾經會是這樣一位兄長?也隻有這樣的兄長才會澆灌出庾季夏這種沒見過人間疾苦的小公子吧?這種性子真是惹人生厭。
兄友弟恭,笙磬同音。庾氏兄弟,如書如典。
可是?如果真的兄友弟恭,笙磬同音。庾季夏怎麼會在六年後親手殺死庾經文呢?
丁婳沐浴後趴在書案上,手拂過白紙上的名字,自己少女時期的聲音回響:“庾大公子元宵喜樂,長命百歲。”
這是她前世和大公子說的最後一句話。風華絕代的庾經在此後隻活了六年,終年二十四歲。
據說不是禁衛出手,而是其胞弟庾季夏親自動的手,身中十數刀,血流幹而死。
丁婳提起筆劃掉了[庾經]的名字。面前寥寥百字是大夏消亡史,[庾經]二字實在是沒什麼分量。這百字光是寫出來,就叫人力竭,一半為大夏國運一半為她的生平。
比起夏室衰微,丁婳自私地先寫完自己和丁家的浮沉。
而任務和她的重生息息相關,她拿了張新紙,寫下[庾季夏]三個大字。
今上不是亡國之君是廢帝,他的幼弟才是亡國之君,雖然丁婳沒有活到大夏國亡,但系統分明告訴她那人接下來會幹什麼。
二十三歲的記憶還非常清晰。上一世,她在長安城最後一次見到庾季夏,也可以說她并沒有見到庾季夏。原因無它,清道。她如何得見?
出警入跸,天子銮輿。
這是丁婳第二次在後方目送庾季夏的車架,上一次是在十一年前的上元節。
[廢帝,囚父,戮師,殺兄]。丁婳在紙上寫出這八個大字。
白紙黑字,一目了然。
想到庾澤最後死的不明不白,她把[囚父]二字劃掉了,在下一行寫下[弑父]。
丁婳再多活兩年應該還能看到他弑君。
[系統你在嗎?出來,我有話要問你。]
[這十年發生了什麼?上元節的那個小公子是怎麼變成吳王的?]
[主人,你把前世的發生事都寫下來了啊。]
[在我死之後,庾季夏幾時弑君?大夏是怎麼改朝換代的?]
系統顧左右而言他沒有正面回答。
丁婳忽然福至心靈道:“你是不是沒有辦法同我說假話?”她重拿了一張紙,寫[規則一,系統無法對我假話]。
長發沒有幹透,發尾的水滴落在紙上。
前紙上的[殺兄]二字的濃墨被水暈開,模糊不清……
丁婳換了張紙,寫下一個名字,力透紙背,筆力比[廢帝]二字更重。想了想又寫下另外兩個名字。
她換筆蘸了朱砂,手腕左右兩側各劃一筆,在這三個名字上用血紅朱砂打了大大的叉。這三個人今生必不得好死,而且是要死在我丁婳手裡,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你這樣我好害怕啊,主人。]系統的聲音冷漠,比起恐懼更像是調侃。
[系統,你除了有不能對我說謊的守則,還有什麼?]
……系統沉默。
“系統?你回答我,你還瞞了我什麼?丁婳不自覺喊出了聲。
“小姐,你在叫我嗎?”屏風外的錦瑟出聲詢問。
“天色已晚,收拾收拾準備睡吧。”丁婳手指撫上嘴唇,她不該出聲的。
系統的存在就像是招魂的妖異邪術,她剛剛燒的那幾張紙更是十惡之首的謀反大罪。
這個系統為什麼幫她?又憑什麼幫她?目的是什麼呢?
聽着屏風外錦瑟無徵在收拾浴室的聲音,丁婳提着裙子走了出去,她伸手捏了捏錦瑟的下巴又捏了捏無徵的肉臉,鮮活生動的兩個妙齡女孩。她們沒有瘦骨嶙峋,沒有躺在火海,一切都沒有發生,系統利用她沒有關系,她也會利用系統。
[系統,這一世我會給她們安排一個好歸宿,我們都會好好的活着,死的會是那幾個人,而且會死在我手上。]不管系統的目的是什麼,它也将為我所用。
夜色深處,紅燭搖曳。丁婳眸中閃動着欲念之火。
————
1.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唐 《正月十五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