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壽感覺自己很久沒有睡過這樣一個好覺了,末世爆發的三個月以來,他不是在颠簸的車裡,就是在冷硬的營地裡入睡,長時間的睡眠不足讓他的眼眶凹陷,血絲爬滿了眼球,每當他與顧知希發生沖突的時候,都能從眼角的餘光中感覺到梁丞竹如同看瘋子一般的目光。
他從床上坐起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牆角的喪屍兄。此刻窗外已經是黑夜,沒有手機,李壽不能确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共同殺死那個進化喪屍後,李壽的情緒大起大落,這讓他精疲力盡,甚至來不及換一個幹淨點的房間,就爬到了旁邊積滿灰塵的大床上,沉沉睡去。此時他跟靠坐在牆角的喪屍兄隔着進化喪屍的屍體遙遙相望。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模模糊糊地灑在喪屍兄的身上,李壽則全身籠罩在窗簾的陰影之中。
李壽能感覺到某些變化正在喪屍兄的身上悄然發生,因為此刻後者的眼睛,正在月光下反射着妖異的藍光,他想起了入睡前那驚鴻一瞥的深邃藍眸。
那絕不是一個死物應該擁有的眼神。
李壽的呼吸逐漸急促了起來。白天遭遇的一切讓他意識到,自己賴以苟且的“隐身”技能,隻對普通喪屍有效,在進化喪屍的面前,他仍舊無從遁形。而此刻喪屍兄那不再死氣沉沉的雙眼,隻昭示了一個事實:它進化了。
李壽陷入到了巨大的恐慌中,短短幾天的相處,他早已将喪屍兄當做自己在末世生存的依靠。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不得不對對後者的信任轟然坍塌。
就在李壽的腦子一團亂麻之際,喪屍兄從牆角站了起來。它盯着李壽,走到床邊,俯下 身靠近了李壽。李壽呼吸一窒,害怕地閉上了雙眼,下一刻,濕滑的舌頭舔上了他的眼睛。
李壽一動不敢動,深怕喪屍兄會張嘴将他的眼珠咬下。但是意外沒有發生,片刻後,舌頭離開了他的眼睛。李壽試探着睜開眼,喪屍兄已經直起了身子站在他的面前,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李壽看到,它的臉頰已經完全愈合了。徹底抹去了瑕疵後,人種的優勢在喪屍兄的臉上完美地提體現了出來,它有着光潔又平整的額頭,有些過長的白金色額發此刻在月光下閃爍着細碎的光芒,眼窩深邃,湛藍的雙眸在眉骨的陰影下美得如一彎湖水,鼻梁高挺而鋒利,自眉心一路拔升,至鼻梁一處折出一個危險的弧度,嘴唇削薄,襯托得它尖窄的下巴格外冷硬。
它用那雙毫無機制的眼睛看了李壽片刻,随後如往常一樣轉身向門口走去。
李壽還來不及松口氣,就觸不及防被對方那個白花花的屁股晃花了眼睛。喪屍兄身上那條破破爛爛的“草裙”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又恢複了之前傷風敗俗的模樣,這讓屋裡凝重的氣氛一掃而空,李壽終于大笑出聲,在床上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聽到李壽的笑聲,喪屍兄在門口短暫的停留了一下,就繼續向外走去。李壽趕忙在屋裡翻箱倒櫃一陣,終于找到了一條短裙追了出去。
在跟進化喪屍搏鬥的時候,李壽注意到長裙會影響到喪屍兄的發揮,這次他特意選了一條剛到膝蓋的裙子,既能避免對方弄髒,又能方便行動。
李壽費了一番力氣給喪屍兄穿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進化的原因,喪屍兄不再如之前那樣無知無覺,當李壽拿着短裙站在它面前時,它居然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任由對方将裙子給自己當頭套下。
剛到膝蓋的短裙更襯得喪屍兄腰細腿長。李壽給它整理衣服的時候發現它後腰那塊猙獰的傷口已經痊愈了,之前許多大大小小的傷口也隻剩下了淺淺的痕迹了。
他不禁摸向了自己脖子上的傷口,此刻被進化喪屍咬過的地方已經沒有明顯的痛覺了,從手上傳來的的觸感來看,原本的傷口處隻剩了一個淺淺的牙印。
他一邊跟着喪屍兄下樓繼續尋找食物,一邊回想自己22年人生中是否有什麼奇遇。思來想去半天,除了特别會投胎以外,李壽好像确實和尋常人沒什麼區别。他以前也受過重傷,和朋友在海邊玩耍時從極速前進的摩托艇上摔下來,摔斷了左腿,父母因此讓他在家裡禁足靜養了三個月,并從此嚴禁他再與那群喜歡極限運動的A洲哥們兒往來。
左腿骨折事件也是李壽對梁丞竹感情突飛猛進的契機。彼時李壽才15歲,半大的少年正是閑不住的時候,整天坐着輪椅被關在家裡,看着有限的天空快要悶出黴菌了。梁丞竹總是偷偷從那邊翻牆過來,給他帶些有趣的消息和小玩意兒,跟着他一起半夜朝保姆窗戶扔小石子兒,将對方弄醒後又學野貓的叫聲讓對方放松警惕。這樣他就可以白天趁着保姆打瞌睡的時候,偷偷溜出來跟梁丞竹去小區的池塘抓魚玩。
但是年少情深又怎麼抵得過時光荏苒,那年才15歲趴在梁丞竹的肩頭聽着蟬鳴聲昏昏睡去的李壽,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天對方會在危難中丢下自己,轉而抱着别人決絕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