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竹柏庭]
月光明明的照着,透過竹柏撒下一地月影。
白江翻來覆去,聽着窗外知了叫着,他心煩意亂睡不着,明明自己是下界來尋伏羲琴的,卻是尋了兩年也沒有尋到……
話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這兩天對上界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在人間的白江卻确實愁的慌。夜長難免多夢,他這兩年緻力于和金風打交道,在凡間也頗負盛名,這件事逐漸淡化。
不知道這偷琴的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能藏着琴兩年還能用靈力禁锢住伏羲琴。
實在是煩得着慌。
于是下床,披上外套就在亭子亂走,走着走着就到了金風房門口,金風房裡翻滾着悠悠金光,白江知道這是他開始冥想了,每天便都是如此,這對于修仙之人來說,是一個很好的修養生性的法子。
他不打算打擾他,他從來不喜歡打擾别人。
于是他剛邁出腿準備離開,卻聽見屋裡傳來聲音:“是白公子嗎?”
他停下腳步:“打擾了。”
門緩緩打開,似乎在迎接白江的到來。
金風正端坐在床上,周身泛着金光,但他的眼睛卻沒有睜開。
白江遲疑了一下,因為他不确定金風這是不是在迎接他,明明與金風朝夕相伴了兩年,他卻仍然猜不透金風的心思,他的心思很難懂,而且本身白江也不擅長揣摩人心,他不喜歡随便去猜别人内心。
“進來坐坐?”金風緩緩睜開眼睛,周邊的金光也漸漸的散去,房裡悠悠亮着一支蠟燭,照到金風的臉上,他嘴角還噙着一抹笑意。
白江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莫名其妙對金風有了一點戒備之心,或許是從他昏迷醒來以後吧,他似乎變了一個人,曾經那個答應要和他一起解救天下的蒼生的少年,看待外人的時候眼裡比以往多了一絲的冰冷和戾氣,但轉向自己的時候卻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有點邪魅,又有點溫和,但正是這種若有若無的渺茫,讓白江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那種感覺似乎是……毛骨悚然。
金風從床塌上走了下來:“怎麼?防着我?”金風依舊噙着笑意,卻比方才多出了一點難以察覺的不滿。
“沒……沒有……”白江有點慌張。他覺得讓别人知道自己防着對方會讓對方有點尴尬。
金風靠近他:“怎麼這麼晚還沒修息?嗯?床睡不習慣嗎?”
白江忙搖了搖頭:“沒有沒有……你也沒有休息嗎?”
金風道:“打小在此留宿就睡不着,要不一起出去走走?”
走走也好,反正不知道該幹什麼。白江這樣想着。
[竹柏庭]
兩人相與步于中庭。
夏日的夜晚沒有了白日的聒噪和炎熱,更多的是一種靜谧。
兩人隻是走着,什麼也沒有說。白江很想說點什麼來緩解一下尴尬的氣氛,但是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跟着金風慢慢走在亭子裡。
金風什麼也沒有說,手背在腦後,十分悠閑惬意。他嘴角的那一抹笑意,總是讓人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白江就這麼跟着他走着……走着……
兩人在□□閑逛,突然看見一個人鬼鬼祟祟穿過林子。
白江剛要叫人,卻被捂住了嘴,他被拉到一旁柱子後面,頭貼在身後人的肩上,金風是比他高那麼兩寸,可是這點身高差還是很明顯的。
他聽見金風在他耳邊噓道:“來者不善。”白江噤聲,他聽見來人朝着西邊亭去了。
白江的心跳在喉間撞得發慌,鼻尖萦繞着金風身上若有似無的沉水香。竹林深處傳來衣袂掃過竹葉的簌簌聲,那人影走得極輕,卻在經過西側太湖石時頓了頓——月光斜切過那人半張臉,極其俊美的臉蒼白如紙,右眼角一顆朱砂痣在夜色裡泛着暗紅,竟似凝固的血點。
金風的指尖在他腰側輕輕扣了扣,像是某種暗号。白江渾身肌肉驟然繃緊,他忽然想起一年多前在禦雲齋後山破廟,金風也是用這樣的力道扣住他手腕,将他按在積灰的供桌下,聽着外頭那蒙面人的動靜。那時金風的呼吸也是這樣輕擦過他耳後,說:“别怕,有我在。”
那人穿過西亭,越過門,動作極其敏捷,他越過門,往會場去了,這麼晚了,他獨自一人前往會場,除了做手腳還能幹什麼好事情。于是白江掙脫了金風,跟着追到會場,到會場之後立馬把金風往草叢裡面一拉就趴下了,金風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倒下趴到了白江身上。
……
有點說不出來的不自在……
但是為了不叫那人看見,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他透過縫隙看到那人在會場的一舉一動。
那人仿佛沒有發現他們,在會場尋找着什麼東西,亂竄了一會,在一處石橋處蹲下來,摸索了一陣,但是他背對着兩人,兩人不知道他在幹什麼,白江努力想看看那人究竟幹了什麼。但是卻都隻是無用之功,那人隻是飛竄出去,動作敏捷,消失在月夜中無影無蹤……
瞬間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白江這才想起來金風還趴在他身上,金風的手緊緊攢着他衣領,眼睛看着他,兩人都能聽見彼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