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誠半個腦袋埋在床裡，對着沈彥更大聲的說道：“我真的好累啊，腳和小腿肩膀都好酸。”

沈彥的耳朵再次動了動，仍舊持書怡情，閑适極了。

蕭誠見對方沒搭理自己賣慘，男人那股幼稚勁兒又上來了，幹脆把臉背過去沖着牆，準備一直到明天早上都不跟沈彥說話。

片刻後，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覆上了蕭誠的小腿，開始輕輕揉起來。

“是這兒嗎？”沈彥輕聲道。

蕭誠這時候開始推辭了。

“诶沒事兒，不用麻煩，你玩你的，我睡一覺就好了。”

“那你不得耍性子。”沈彥輕笑。

蕭誠直覺得“耍性子”這三個字不應該用在自己這麼一個大男人身上，怒道：“誰耍性子啊？你哥在你眼裡就是那種小人嗎？”

說罷，用腳丫子一蹬沈彥的胳膊，背過身道：“不用你揉了。”

沈彥揉完了小腿，手移到肩膀，說道：“是不是嫌我力氣大？沒有姑娘給你揉的舒服啊。”

蕭誠一樂，說道：“你揉就好好揉，别比比。”

沈彥點到為止，手下揉的也就更認真。

蕭誠身體強健，今天的勞動量也不算很大，壓根沒剛才自己呻吟地那麼誇張，他就是想看看沈彥會不會主動“伺候”自己，結果竟然讓他感到真有那麼點受寵若驚。

沈彥的手上功夫出奇精湛，按摩沒一會兒，蕭誠就感覺渾身的經絡都松弛了下來，肩頸和小腿的酸脹也緩解了不少。

“阿彥。”蕭誠道。

“恩？”

“你是不是學過啊。”

沈彥想了想才說：“也不算學過，隻是小時候經常自己給自己按。”

“你個小孩兒有什麼可按的？”蕭誠不假思索道。

沈彥是王府裡的小孩兒，正兒八經的宗室子弟，小時候肯定是又一大幫傭人伺候的，蕭誠一直這樣認為。

沈彥沉默了片刻，答到：“小時候，經常被催促着做些粗使活計，每天都渾身疼。”

蕭誠皺了皺眉，口氣陡然轉冷：“你是主子，這些事為什麼要你去做？”

“我爹娘死得早，因着戴了罪，家裡的封爵被降了一等，我被視作眼中釘，在府裡和下人的孩子沒區别。”

沈彥頓了頓，又道：“不對，我過的不如那些下人的孩子。”

蕭誠想起沈彥渾身上下的那些陳年舊傷，歎了口氣。

真應了那句話，落魄的鳳凰不如雞。

想到此處，蕭誠也不好意思讓沈彥幫自己按摩了。他伸出手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說道：“诶！對了對了。”然後下穿趿拉着木屐去了廚房，片刻後端着一個青瓷盞回來，裡面竟然是一提溜挂着水珠的新鮮葡萄！

望着那挂葡萄，沈彥的瞳孔有些微微發亮。

葡萄在長安也比較稀罕，這玩應兒不好種，也不易儲存，一般是做葡萄幹和釀酒。

“中午拿回來的，看你在睡覺就放在水缸裡保鮮了，剛才扔井裡鎮了一下。”說罷，蕭誠朝沈彥勾了勾手。

沈彥下床，捏了一顆放進嘴裡。

蕭誠直接掐下來一小挂倒着吃，一邊嚼一邊道：“酸酸甜甜的，好吃吧。”

沈彥一連吃了好幾顆：“恩，什麼時候去買的？”

蕭誠把葡萄皮吐手心裡，道：“不是買的。”

沈彥眼睛一轉：“噢。”

蕭誠伸手拍了他腦門兒一下，道：“就知道你沒憋好屁，不是姑娘送的。”

“那是誰？”

“猜猜看，你認識的。”

沈彥思忖片刻，道：“呼延韬？”

蕭誠趁機摸了摸沈彥的腦瓜頂：“我弟弟就是聰明。”

“他吃錯藥了？”沈彥疑惑道。

蕭誠笑了笑：“沒有，今兒還一臉不情願呢，送葡萄的是他爹，呼延家是這一帶的大田主，村裡不少人都是租他們家的田，收的租是不少，但是對比其他田主也算厚道了。呼延老爺子一直是個厚道人，可惜生了呼延韬這麼個敗家玩意兒，平日裡魚肉鄉裡，不少被他爹責打，他上回去陳婉兒家搶親的事傳到他爹耳朵裡面了，拿着拐棍對他一頓亂錘，今天趁着秋收村裡人吃大鍋飯的空擋，呼延老爺子帶着呼延韬和一衆仆從上田裡慰問，散了不少錢糧和葡萄，還想給陳家一些錢，不過婉兒和陳大娘都推辭了。”

“這呼延家的老人還是會做人的。”

蕭誠把手裡剩下的幾顆葡萄放進嘴裡，道：“家财萬貫，又有千傾，他家已經是占盡便宜，他今日所散的家财也不過他家的九牛一毛，卻能挽回人心，可見姜還是老的辣，但是...”

沈彥吃着葡萄，等着蕭誠說下去。

“但是站在呼延家的立場上，财不外露才是好的，他們家今日大張旗鼓行此舉，對自己來說未必是什麼好事。”蕭誠吐掉葡萄皮，又說道：“唉，也不一定，世事難料，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沈彥看着蕭誠自己的思維和自己打架，很受啟發。

吃過葡萄後，蕭誠幫沈彥檢查了一下傷口，換了藥。

“好多了，記着别洗澡啊。”

沈彥噗嗤一聲笑了：“那我不得臭了。”

蕭誠一抓腦門：“洗也行，别碰傷口。”

......

蕭誠也勞作了一整日，現在真感到有些乏了。

畢竟是鄉下，鄉下人都講究日落而息，早睡早起。

一熄燈，蕭誠很快就睡着了。

片刻後，被一陣陣搔抓皮膚的聲音吵醒。

“怎麼了？”蕭誠迷迷糊糊問道，然後伸手朝沈彥身上摸了一把。

這一摸吓了他一跳，連忙下床點上燈。

眼前的景象讓他終身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