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大師還以為這一桌素齋要被浪費了。
但就在所有人都出發,前去後廚尋找線索的時候。堂内,洛烏仍然在專心進食。
清脆的嫩筍,爽口的菌子,可口滑嫩的豆腐,還有特别羹調的蓮子湯。
将最後一口蓮子湯吞進肚子裡,感受到胃裡升騰的暖意,洛烏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竟怔怔出了一會兒神。
緊接着,他聽見了木魚敲擊的聲音。
洛烏擡頭,看向堂中。
苦瓜大師正讓小沙彌收斂屍首,一張白布蓋在了方才還巧言善變的南宮靈身上。
“他死了?”
苦瓜大師動作一頓,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的少年。
“他死了。”
洛烏雖然在提問,目光卻在看另一個方向,“那案情已經澄清完了對嗎?我們可以走了嗎?”
苦瓜大師沉默片刻,“香帥想走,随時都可以離開。這裡沒有人能攔的下他,隻是——”
他指向南宮靈,“此人是香帥好友。”
洛烏慢慢眨眼。
苦瓜大師緩緩道:“南宮幫主被人暗算暴斃,香帥定會為他主持公道,查清事由。”
“這樣一來,他恐怕無法立刻抽身離開。”
洛烏歪頭,似乎在理解他這段話的意思,他并不能明白南宮靈死去,為什麼需要男人要為此奔波。
他對所謂朋友的概念已經有些模糊了,他的執念裡隻留下了男朋友一個身份。
不過這并不重要。
洛烏很快想到了什麼,看了過去,“殺了南宮靈的兇手?下毒之人是無花嗎?”
“阿彌陀佛。”
苦瓜大師雙手合十,道了聲佛号。
此人發言看似毫無章法,卻跳脫于世俗認知之外,為何會認為是無花所為?
苦瓜大師不确定裡面還有沒有其他的内情,隻肯說自己‘知道’的事情:“七絕妙僧為人高潔,此次親手制作了一盤兔子糕點。至于那瓶下了毒的酒水,乃是貧僧于半年前所釀制。”
洛烏頓住了。
那個好吃的兔子糕點竟然是無花做的?
這處寺廟,原本是苦瓜大師的清修之地,是因為六扇門之人相求,才願意一借。
現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對佛祖不淨。
“不論誰是兇手,想必追命捕頭最終會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他轉過身去,緩聲道:“貧僧還有事,施主還請自便。”
洛烏點了點頭。
他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快步走出了這裡。
外面已天黑了。
他得快點追上男人。
那些混亂的、離散的、孤寂的,此刻紛紛向他撲來。
在走出這間屋子時,洛烏察覺到頭頂有一個微微急促的呼吸聲,某種針芒在背的感覺像是有一把利劍搭在了他的背後。
但他甚至沒有擡頭看上一眼。
這家寺廟院落不大。
前院後院,大概占地能有個半畝,後廚在後院,有一條溪流從後院連接到後山處,後山到處種植着竹林和桑樹,幽靜寫意。
一路走到後院。
洛烏發現,沈珊姑和冷秋魂正站在後院互相瞪視。
不對,應該說是冷魂秋單方面卡着沈珊姑的脖子,正在逼問她一些事情。
“一點紅在哪!你快說!”
沈珊姑被掐的臉色漲紅,可她咬緊牙關,始終不肯松口。
她知道,倘若說出了一點紅的下落,冷魂秋反而會迅速的将她殺死。不說,她還能有活命的機會。
看到洛烏出現,沈珊姑眼中發出強烈求生的光亮,嗚嗚呀呀的試圖求助。
冷魂秋也看到了洛烏,緊張的朝後方看去,但在發現并沒有楚留香的身影後,又張狂起來。
“可笑,你指望誰也指望不到他頭上,難道你沒看出來他足下虛浮,毫無内力嗎?”
洛烏看向他們。
“你們在做什麼?”
他站在那,與周圍的景象相得益彰,不帶任何煙火氣,高高在上,如同畫卷般美麗。
冷魂秋眼神一暗,鬼使神差的回應道:“沒做什麼,隻是跟她問一些話。”
沈珊姑并沒有開口的機會。
聽到這樣的回答,洛烏便将注意力收了回來,他确實相信了冷魂秋的話,不甚在意的繼續朝後院而去。
冷魂秋還想叫住他,像這樣的人,就應該被帶回門内,供他——
下一刻,在他視線之中,哪還有洛烏的身影。
錯愕一瞬,冷魂秋忙四下掃視。
後院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
不多時,一種莫大的恐慌直擊他的心髒,脖頸、額角都滲出細密的冷汗來。
怎麼可能。
方才那個白發少年分明一步步走出了後院,冷魂秋确信自己根本連眼皮眨都沒眨一下,這麼大個人就悄無聲息的沒了蹤影。
隻有一個可能,能夠解釋。
那便是少年身法極快,世間僅有。若是他方才要出手,恐怕他現在已是對方手下亡魂。
難怪會和楚留香這般人物為伍,說不好,這美麗到詭異的少年其實壓根是鶴發童顔的老怪物......在他腦海中浮現出許多可能性,每一個都讓他呼吸顫栗。
随着時間流逝,冷魂秋臉上的恐懼總算緩緩消散。
不管怎麼樣,少年似乎已經離開了。
想來是沒興趣管這裡的閑事。
就在冷魂秋放松下來,準備繼續追問一點紅的下落。
這時,沈珊姑卻微微睜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麼,眼底深處驟然迸發出希望的色彩。
——是一把劍。
一把又快又狠的劍!
洛烏回頭看了一眼。
那道急促的呼吸聲,自他走出堂屋後,一直緊随其後,直到方才,才停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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