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杆看着單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一時也遲疑了。
江湖上混久了的人,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個道理,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敢如此在人前放出這種大話。
能說出這樣話的人,要麼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要麼就是真人不露相。
麻杆看着江墨隐提劍護在單甯身邊的樣子,對單甯的身份實在有些好奇。能讓葬劍山莊的莊主如此待如上賓的,不隻是哪路神仙。
“那就請公子,進來瞧瞧吧。”猶豫良久,麻杆最後終于妥協。
單甯這才松了口氣,剛要往前走,就被江墨隐拉住。
單甯回頭看他,對他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毫不遲疑地跟着麻杆走了進去。
這個時節天氣本就悶熱,大概是為了防止病人受風,一進屋單甯就被一股熱浪席卷全身,而後才入鼻了一股腥臭味。
單甯跟着麻杆慢慢往前走,這才看清床上人的模樣。
那是一個大約隻有十二三歲的少年,面部已經透出死灰的顔色,胸口幾乎見不到什麼起伏,單甯一開始以為是得了什麼急病,剛要把脈的時候,就見到了位于這孩子從被子下面露出的白色紗布。
單甯皺緊了眉頭,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掀開。
那孩子并沒有穿衣服,胸前的傷口不知有多長,被紗布包裹在裡面,仍然透出了不少□□和血迹。
傷口已經感染了。單甯都不用查看紗布下面的情況,就已經在心裡下了結論。
“這是……火舞閣祝堂主的遺孤。”麻杆聲音沙啞地解釋。
“祝堂主不是已經……?”江墨隐站在單甯身後,聽到麻杆的話忍不住發出了疑問。
麻杆沉重地點點頭,“本來我們也這麼以為,可是沒想到祝堂主臨死之前将這孩子給藏在了地道裡,以身将入口堵住,也是他命大,過了差不多一天的時間我們才順着流出的血迹發現他……”
單甯聽不懂他們的話,不過這些事對他也不重要,他現在隻想快點救人。
單甯開始小心地把紗布拆下來,好方便查看傷口的情況。
他之前上學的時候就知道,在古代還沒有“細菌”的概念,所以對于這種外傷感染的情況幾乎就是聽天由命,根本沒有任何有效的措施來預防和治理。
紗布下面是一道幾乎覆蓋了他整個胸膛的巨大傷口,傷口邊緣已經變得模糊,發炎感染讓傷口看起來十分猙獰,混着血迹的膿水一點點往外滲,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腥臭。
“還……有救麼?”麻杆試探地問道。
“不知道。”單甯果斷地回答,“耽誤的時間太久了,我隻能盡力而為,不過他能撐這麼久,也算命大,我覺得他應該過得去這一關。”
“多謝公子!”麻杆立刻給單甯鞠了個大大的躬,激動地說道。
單甯卻沒那麼多精力理他,對着那道傷口沉思了一會,而後說道:“給我準備一壺烈酒,生絲,細一點的針,棉布……還要一盞旺一點的燈。”
麻杆愣了一瞬,而後才突然反應過來,道:“我馬上讓人去準備!”
說完,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有把握麼?”江墨隐半蹲在單甯身邊,看着他問道。
單甯搖搖頭,“傷口太嚴重了,又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這裡的醫療條件又不好,隻能看天意了。”
江墨隐沒有說什麼,而是看着那少年青灰的臉色沉默了一會,才說道:“還記得之前讨伐大會的時候,我跟你說過是為了調查關于江湖上幾起滅門案嗎?”
單甯點點頭。
“方才我們說的祝堂主一家,就是這幾起滅門案其中一個。”
單甯呼吸一滞,“所以說,這孩子全家都死了,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江墨隐點點頭。
單甯又看向躺在床上昏迷的少年,心裡突然憋悶得厲害。
麻杆很快就把單甯需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單甯心裡也沒有底,他不過是個沒有出師的半吊子醫學生,也從來沒有處理過這麼嚴重的外傷,而且還是在這麼艱苦的條件下——沒有消毒器械,沒有專業的縫合針,甚至沒有任何的麻醉。
單甯隻能憑着他記憶裡的手法用着簡陋的工具幫着少年進行消毒和傷口的縫合。
等到徹底将傷口處理好,天都已經快要黑了。
單甯剪下線頭的時候,才終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