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有三，”薩特開始講述，“我們生存的宇宙就由這三位神明共同創造。我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們的聲音樣貌。但是人類的語言若想要描述事物必須要有名詞和形容詞，所以我們的祖先以顔色為他們命名。他們分别是開辟天地的赤神，創造生命的青神和譜寫規則的玄神。”

“沒人知道他們的關系，或許是兄弟姐妹，或許是母子，或許是愛人，又或許是同一個人。但是這些都無所謂。”

“同樣沒人知道他們究竟誰先存在，誰創造了誰。自古以來每個派别都有自己的理論，他們為此争論不休了千萬年，為此爆發了無數戰争，為此死了無數人。”說到這裡，他冷笑了一聲。

停頓了一會，仿佛在享受這種寂靜，這個完全不像是小男孩的小男孩接着說，“即使付出過那麼多代價，這個問題也是沒辦法解決的。所以現在至少在布魯加學院内部，我們采取了和平自由的方式，讓學生自己去決定想要信仰什麼，甚至是不相信有神的存在都是可以的。反正，你們的理論課考試并不會要你的命。”

沒人敢在薩特教授開玩笑的時候笑出來。

“不過，我們終究躲不過這個問題。你的選擇可能不會再受到異教徒的威脅，但是就像是剛剛下去的那位害群之馬獎得主說的一樣，你們要對自己負責。在接下來的整個學制期間，你們都有可能再也見不到我，所以現在是我為你們盡責的唯一機會。而我要做的，就是盡量從客觀角度為你們描述那三位神，好為你們以後可悲的選擇做準備。”

又是一段沉默，這個男孩似乎格外喜歡沉默。

伊迪絲和周圍的所有人一樣，專注的看着前方，聽着這個外表年齡比他們大多數人都要小許多的小男孩說話。他們連他的沉默也都仔細傾聽，好像是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真理。

薩特開始繼續講述神話，他的再次開口并沒有什麼特殊的，卻讓空氣有震動的感覺。

“赤神開辟天地，她在混沌之中睜眼，她看見了真正的虛無，那讓她産生了想要創造實物的渴望，于是她用暴虐劈開混沌和空無，用蠻力鋪就大地與山脈，用怒火燒出海溝與河道，用嘶吼釋放閃電與雷霆。她造就了整個世界，接着又創造了一切傳說中的魔獸來保護這個世界。這樣，她成為了天地女神、熔岩之母、戰争女神，以及一切的母親。”

“青神創造生命，在赤神創造的整個宇宙逐漸冷卻下來之後，青神從第一片清澈涼爽的海洋中睜開了眼睛。他看見的是一片蠻荒世界，沒有任何生機，他為這種蒼涼感到了悲傷，于是流下了金色的眼淚。他的眼淚成為了生命始點，淚水蒸騰的氣體成為了宇宙中的第一縷靈魂。然後，他成為了生命之神、希望之神、慈悲之神。”

“玄神譜寫規則，也許在赤神和青神存在之前他就已經無形的存在了。但是他沒有感情、沒有目标、從不思考。他掌控時空，擺布輪回，赤神創造的天地在他的規則下破碎和重組，青神創造的靈魂在他的意志下陷入無限的輪轉再生。他用融化的黃金封住了嘴唇，保持永恒的沉默，永不說出世界的終極秘密。在他的座位前有一顆寶石，裡面旋轉着整個宇宙的繁星。他是規則之神，寂靜之神，永恒之神。”

這個故事讓很多人自覺地陷入了沉醉，他們像是在聽吟遊詩人唱歌一樣嘴角會露出滿足的微笑。

隻有舞台下的袁小帥北京癱的更甚，幾乎要滑到地上去，他對這些神話毫無興趣。

地下書房裡聽故事的袁小帥深深皺着眉頭說，“我真是聽不下去了，太尬了，怪不得我當時聽的那麼沒勁。要是讓那兩個人知道這個世界的NPC們給我們三個産品經理編出了這麼美麗的神話故事的話，他倆肯定會笑哭。”

說到這，袁小帥坐直，一臉嫌棄的問薩特，“我說，你到底是為什麼要那麼認真的把這個神話故事補全啊？把我們三個的屬性補充的這麼細緻，但是在整個遊戲世界裡實際上又沒什麼用。你何必費這個周折？”

薩特挑眉，說，“首先，這個神話的雛形是你的那位同事在你們三個商讨遊戲劇情的會議上提出來的。那時我在場，我都聽到并且記錄了，所以這個故事就化為了這個遊戲世界的基本世界觀，你們三個也就化為了這個世界的三位神明。第二……”

薩特笑了笑，無奈又輕蔑的說，“别忘了我是可以孕育虛拟生命的，這個世界的NPC們雖然是虛拟的，但是他們擁有自我意識，他們總是會問這個世界是如何誕生的，如果得不到答案他們就會一直思考，直到崩潰。所以，為了讓他們安心，我就在這個世界編造了一個美麗的神話，讓他們能夠理解自己的存在。”

袁小帥翻了個白眼，說，“太傻了。”

薩特說，“在這個世界裡，隻有在現實中有原型的人會感到那些神話有多違和。比如說雖然那時的你是失憶的，但是你本能的感覺到了那些神話故事的虛假。這個世界裡隻有你們幾個人真正明白何為追溯性存在的曆史——意思是，如果不向過去提問，那麼過去的曆史就從未存在過；如果他們去探索起源，那麼我就編造一個答案給他們。”

“追溯性曆史……”袁小帥喃喃重複了一遍，然後不屑的說，“你這小詞一套一套的，怎麼的，你要考研啊？什麼追溯性曆史，不就是扯犢子的意思嗎？”

薩特笑了下，說，“您說的沒錯。”

然後，薩特繼續講述：

那時極夜大廳裡的薩特接着說，“三位神明創造和保護世界，對于普通人類來說，他們是至高的。”

“然而，即使是神明也不是完美的，神擁有了某種力量，就會付出相對的代價。”

“赤神以絕對的暴力開辟和保護世界，所以她會感到疲憊，并将自己封在大地的裂縫之中長眠，直到她恢複了力量才會再度重現于世；玄神掌握宇宙運行的規則，為了保密他封住了自己的嘴，永遠不和任何人交流，即使是面對赤神或者青神也一樣沉默；青神賦予萬物靈魂和生命，給予它們生存下去的勇氣，所以他自己必須體會死亡和掙紮的痛苦。每隔九千年，青神自己便會死亡，他的羽毛會随着他的死亡散落在萬千世界中的某一個世界之中，這些散布開來的羽毛化而為人，并開始自相殘殺，吸收對方而成為更強大的羽毛，直到世界上隻剩下一個羽毛，他就重生而為新的青神。”

“蠻力會讓人想睡，智慧會讓人沉默，生命則必須經曆苦難才能再度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