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故事的袁小帥打斷薩特的話,問“伊迪絲?就是之前在迎新晚會上和我搭話的那個吧?後來我就沒怎麼見過她了,我說你的話題是不是有點偏了?”
“不偏,”薩特說,“我在給你講述萊昂目前為止的人生,無論是朗貝爾也好、本雅明也好、還是伊迪絲也好,他們都是一樣的,他們都從各個方面最終鑄成了當下的萊昂。”
“嗯……”袁小帥無奈的說,“不管怎麼說,他的人生蠻憋屈的。”
薩特沒有回答,他繼續講故事:
經過飛機和汽車的多輪勞頓,六歲的萊昂已經非常勞累了,但是車一停,他就根本不顧夜間的大雨,立刻打開車門向前跑去。
萊昂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撞開了一棟木質老房子的門。他在木質走廊裡奔跑,直到他來到了一個點着許多蠟燭并且燃燒着壁爐火的房間。
現在的季節并沒有冷到需要燃燒壁爐取暖的地步,但是此刻萊昂完全沒有精力去注意這個奇怪的問題。
在那個房間裡,萊昂看到伊迪絲的奶奶伊麗莎白靠在窗邊。雖說是奶奶,但是她外表看起來隻有三十幾歲的樣子。
奶奶是一個有着黑色中長卷發的妖娆女人,她的臉雍容美豔,蒼白的膚色、濃重的黑色眼妝和鮮紅的嘴唇透露着死亡和鮮血的氣息。她穿着黑色的低胸長裙,将妩媚至極的身體以放蕩但不失優雅高貴的方式展示出來。此刻她用塗了紅指甲的手端着細長的煙杆,臉上滿是陰霾。
隻有神仆圈内的人和殘存下來的其他妖魔才知道,她并非人類,而是這個世界上的吸血鬼女王,伊麗莎白。
隻不過,她早已率所有眷族臣服于了神仆的麾下。
她似乎剛剛憤怒到極緻,但是現在她的怒氣已經涼了過半,剩下的多數是無奈。此刻,她看起來像是一位滿心悲哀的女妖。
在爐火前的沙發上,一個瘦小的小女孩蓋着毯子呆坐在那裡。她原本有光澤的茶色卷發都幹枯了,圓潤的臉蛋也瘦的露出顴骨,那雙天使一樣的大眼睛此刻呆滞、幹涸、毫無生機。她攤歪的斜靠在椅背上,盯着地毯不動。
萊昂呆住了,眼淚洪水一般湧出來。怔住很久,他才慢慢走過去,抱着小女孩的膝蓋跪在她面前,哭道“伊迪絲,你怎麼了,你說話呀。”
萊昂像是在出席她的葬禮一樣,伊迪絲也如同屍體一般,對于萊昂的悲傷毫無反應。她隻是看着腳下的地毯,不動,也不說話,眼睛暗淡。
在另一個房間裡,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醫生和本雅明還有勒菲弗爾家的管家在一起。
這個名為路斯凡的棕發吸血鬼醫生對本雅明說,“她的身體沒有大礙,雖然遭受了長時間的折磨,但畢竟她是神仆,身體堅韌程度要高于凡人,修養一陣子就好了。隻是……”
路斯凡醫生猶豫了一會,在少年本雅明雖然是仰視卻十分成熟而冷靜的注視下,他歎了口氣,說“她在危機中覺醒了神賜天賦,不知道是天生注定還是因為當時她的處境過于黑暗造成的,她的天賦有些……她恐怕不适合成為下任勒菲弗爾家主的妻子了。”
廢除婚約是大事,本雅明知道那會帶來至少要持續一陣子的政治危機,除非萬不得已,這種決定不能做,他問道,“她的神賜天賦是什麼?”
路斯凡眼露不甘,他說,“雖然我們還沒得到薩特教授的命名,但是我們已經從史書上查到了前人相同的能力。”他停頓了一下,像是隻要提起這個事情就難受一樣說,“是血肉饕鬄,有這種神賜天賦的人……是無法擁有後代的。”
情況比本雅明想的更嚴重。如果伊迪絲的神賜天賦隻是性質黑暗的話,其實不足以成為悔婚的理由。因為上上代勒菲弗爾家主萊昂内爾的神賜天賦‘心源詛咒’性質也非常黑暗,但那并沒有耽誤他成為一個偉大的人。
但是如果一定會無法孕育後代的話……這是任何婚約都無法忍受的。
本雅明回頭看向另一個房間裡抱着伊迪絲的膝蓋哭泣的萊昂,對管家說,“朗貝爾先生已經知道了吧?”
“是的。”管家回答道。
本雅明對管家說,“那我們就沒必要留在這裡了,你先去找一套幹的衣服來,然後安排明天一早的飛機回法國。”
路斯凡沒有對還是個孩子的本雅明居然會當即毫不留情面的提出這樣冷酷的決定表示震驚。首先他和伊麗莎白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另外,本雅明是勒菲弗爾家族千挑萬選出來的孩子,除了神賜天賦極強之外,他必然還有很多過人之處,果斷隻是他必備的品質之一。
本雅明離開了這個房間,管家用禮貌、同情且遺憾的語氣對路斯凡說,“真是非常抱歉,家族的延續本質上是政治決定,并不是私情可以幹涉的。”
“不用道歉了,”路斯凡說,“吸血鬼的家族居然能攀上神仆中的皇族本身就已經是奇迹了,隻要曾經有過這一層婚約關系,其他神仆即使隻是依照大方的傳統和貴族的自尊也不會再來抹除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昔日怪物了吧。能達到這個目的,我們就已經很滿意了。”
“這件事您可以放心,”管家說,“即使隻是曾經的婚約,也證明勒菲弗爾家族正式承認了吸血鬼的合法地位,你們不會再變成神仆狙擊的對象了。”
路斯凡沒有回答,看着這屋裡的鏡子上映出的另一個房間裡伊麗莎白那張沉郁的臉,他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