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雷歐猜出的情報是學生會不曾擁有的，那麼雷歐可能就占了某種先機。

牧野宏暗自撇嘴，想着以後怎麼解決雷歐這個家夥。雷歐很強，實力與本雅明相當，但他的心思比本雅明更奇絕陰暗，很難對付。更何況雷歐手下也有很多非常麻煩的家夥。如果校董事會不能解決掉雷歐這個麻煩，那麼為了維系舊派存在，學生會遲早要出手。

高雲瑟和馬蓮蓮說話時很注意自己的語氣，因為她了解馬蓮蓮的性格和病症。她走過去拉着馬蓮蓮的手，和她一起往最近的出口走去，她笑說，“這麼努力啊，這麼晚了還在這裡看書？”

“我是、是、借書……”

“這樣啊。”

馬蓮蓮回頭看了一眼雷歐和牧野宏，然後看向高雲瑟。她看向高雲瑟的眼神裡是疑問，但是她又不敢問出口。

高雲瑟溫柔地笑着說假話，“他們大概也是來借書的吧？但是他們的芯片裡都沒有學生資格，走不了正門隻能闖進來。哎呀，真是太熱愛學習了呢。”

馬蓮蓮聽出了其中對雷歐和牧野宏的挖苦，但她也隻是“哦哦”的應答。

高雲瑟回頭給了雷歐和牧野宏一個不怎麼友善的眼神，警示他們不要說他們也是來監視人的，那會給馬蓮蓮添加不必要的壓力。

然後高雲瑟和馬蓮蓮兩人在閑聊裡漸漸走遠。

雷歐笑了幾聲，說，“哎呀，什麼收獲都沒有，看來我是白白起跳的那麼用力了，哈哈哈。”

牧野宏無比嫌棄的說，“沒人讓你起跳好吧。”

他說完走向另一扇門的方向，他不想和高雲瑟碰見。

雷歐不知趣的跟了上來，一臉自來熟的說，“我們一起走吧，我沒來過這裡，要不然就隻能從窗戶再跳出去一次。”

牧野宏真的被雷歐的樣子煩到了，他還不如高雲瑟那種裝作清高的人。

高雲瑟牽着馬蓮蓮的手走到了圖書館正門口，在看到大門口外月亮如水的清光時她隐蔽的松了一口氣。

她問馬蓮蓮，“借的什麼書啊？”

馬蓮蓮吞吞吐吐的說，“沒、沒什麼，就是、是一些、古代的、的、的手稿。”

“看完了借給我好嗎，我順便幫你還回去，電子書看夠了，還是想念紙質書啊。”

“嗯，好……”

兩個人逐漸走出了圖書館裡的黑暗，邁入了從大門照射進來的清澈月光裡面。高雲瑟的心情也明亮了起來，就好像她看見的不是冷冷的月亮，而是淩晨的太陽。

在馬蓮蓮邁出黑暗時，她腳下的影子成了她和身後黑暗最後的橋梁。影子裡的黑暗在湧動，延伸。一條黑色的觸手悄無聲息的從馬蓮蓮的影子和黑暗的連接處擡了起來，慢慢的伸進了馬蓮蓮的雙肩背包裡面。

黑色觸手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它卷着一顆金黃的果實從背包裡退了出來，馬蓮蓮和高雲瑟完全不知道它的的存在。

在絕對的安靜裡，觸手重新回到了黑暗中，那顆果實也像是落入瀝青池一般慢慢的在地面的黑色裡沉了下去。

脫離圖書館的黑暗氛圍後，高雲瑟很高興，她和馬蓮蓮說話的聲音都擡高了一些。馬蓮蓮仍然吞吐的回答，高雲瑟卻絲毫不介意那種緩慢，仍然開心的說着。

黑暗的觸手卷着金色果實在整棟樓的黑暗裡潛行，最終它穿過了地下的極夜大廳，來到了更深層的歐式老書房裡。

觸手伸出地面，卷着金色果實勻速向前移動。它在一張輪椅前停下，然後如同蛇一般向上擡起頭，把那顆果實送到了一隻蒼白瘦弱的小孩的手裡。

薩特靠在輪椅背上，看着手裡的果實。它發出美麗的金色微光，穿過透明的果肉能看見它那如同花朵一般的内核。

薩特那如黑色深淵一般無光的眼睛裡泛起了微弱的笑意，他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拿着果實舉到眼前，嘴角緩慢的勾了起來。

這時，他的眼睛如同黑色的幕布，上面放映着這顆果實關聯信息的畫面：袁小帥騎着白色麋鹿在巨大森林裡伴着飛舞的精靈快速穿行，他來到一處夢幻的金色池塘前，休息了一會之後開始采集池塘邊緣長出來的果實。他從異世界回到這個世界後，小心地把那袋果實放在床頭。第二天，袁小帥帶着那袋果實前往醫院。在他進到馬蓮蓮的病房前半個小時，馬蓮蓮坐在病床上靠着枕頭，她忽然擡起頭來，看着一個空無的方向。她似乎看到了什麼令她高興的畫面，因為她的嘴角逐漸露出淡淡的喜悅。那是她用先知的能力看到了異世界正在采摘果子的袁小帥。然後，似乎是轟然間，她整個人顫抖了一下，大量的淚水随之湧了出來。

她控制不了的無聲的哭泣，然後她偷偷地瞄向她的左上方，盯着那片空氣。

那是此刻的薩特通過果實看着她的方向。

她的眼神裡混雜着祈求、恐懼和某種微妙的倔強。

幾天前的她的感官超越了時間，感覺到了此刻的薩特内心的陰暗。

這時候，袁小帥距離校醫院隻有十分鐘的路程了，馬蓮蓮停止了那種虛無的直視，趕快用被子擦幹眼淚，制止哭泣，但是她制止不了不時地向那個虛無的方向看過去。沒一會，袁小帥笑嘻嘻的拿着那袋果實走了進來，他看見的是痛哭過後無比憔悴的馬蓮蓮。

薩特在微妙的笑容裡閉上了眼睛，他像是行動不便的老人一般把頭靠在輪椅背上，嘴角的笑意表明他在回味。

他慢慢的露出一個充滿了邪惡的笑，然後睜開眼，手指輕輕用力，那顆果實就像是玻璃彈珠一樣開裂、粉碎，透明的金色碎渣掉落在他的腿上。

這裡無比的安靜。

地下室聽故事的袁小帥聽完，歎了口氣，說“從我給馬蓮蓮帶了果子的那天起，你就盯上她了是嗎？”

薩特的嘴角勾起詭異的微笑，他說，“當然不是。從她存在的第一秒起，也就是你借助我創造了她這個遊戲世界意識的第一秒起，我就盯上她了。我早就知道你會愛上她，所以從她出生開始，我就在籌劃她的死亡。隻不過……我确實沒想到，她居然也有勇氣在某一天來刺殺我啊。”

此時的故事還沒有講到那一段刺殺的章節，但是袁小帥已經了然于胸。

他像是撩開眼前的一抹霧氣一樣，撥走薩特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重的黑色死亡氣息。他說“行了。繼續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