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市郊外的大别墅裡，萊昂坐在一樓某個待客廳的沙發上，桌上的茶水他一口也沒喝。

他在回想張犀在電話裡說的話。

“要是一個無關痛癢的事情還可以通融，但這個事涉及到了學院的利益，你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萊昂期待張犀能給出一個挽救白帆性命的方法，但是張犀的回答卻和他的願望完全相反。這個回答意味着他無法挽救白帆的性命，也無法幫助高雲瑟多獲得學院的信任和優待。

張犀和萊昂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但是因為雙方家族自古以來就有聯系，所以張犀的存在一直影響着萊昂的生活。

萊昂知道，張犀和伯父的關系其實不怎麼好，他聽過一些傳言，伯父和張犀的過往似乎十分複雜。但是公事公辦，張犀是勒菲弗爾家繞不過去的盟友，所以每次伯父和張犀見面的時候都隻談公務，談完二人就會迅速離開。

至于那個張犀丢了的孩子，則是伯父閉口不談的禁忌。

萊昂知道伯父不喜歡他擅自聯系張夫人，但是張犀是萊昂早年的生命中少數真正對他煥發母性光輝的女人，所以他遇到問題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偷偷去找張犀。

萊昂被過繼給伯父之後就很少見到親生母親，伯母佐伊又總是直接的表達對萊昂的厭惡，所以，萊昂時常覺得自己是個孤兒。

張犀雖然雷厲風行，但是對萊昂從來都寬容溫柔，她給出的意見也多數時候溫和不激進。萊昂知道這種依賴會讓他自己從潛意識裡把自己當小孩從而不思進取，但是他就是沒辦法從心裡斷絕對“大人們”的依附。

也許是因為萊昂還沒做好徹底長大的心理準備，也許是因為他知道神仆一旦長大了，就會變成冷酷的怪物，再也不可能回去。

可這次連張犀也沒法包容他。

經過張犀的提醒，萊昂發覺，他之前可能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包庇白帆這件事對于學院來說有多緻命。

凡是能成為預科生的人都是極特殊的。白帆的能力是化霧，不适合戰鬥，看起來也不起眼，但卻是偵察甚至刺殺領域不可多得的好工具。這也就是為什麼白帆的導師是山崎渡這個輕易不會帶學生的影子怪胎。

萊昂責備自己居然連這麼明顯的事情都可以忽略。如果山崎渡都能承認白帆的能力，那麼白帆一旦成為了敵對勢力，布魯加學院的成員不就随時可能處于被無形刺殺的危險之中嗎。

可是萊昂和白帆有過幾次交談，他實在不覺得白帆是個心靈陰暗或者懷有惡意的人。萊昂真的做不到去殺害這樣一個人，由其白帆還是高雲瑟的朋友。

萊昂心裡七上八下的，他已經沒辦法繼續強迫自己安靜的坐着了。于是他站起來在這個城堡一般的大房子裡來回走。

這個房子裡的裝修很奇怪，很難說它屬于哪種風格。或者說它根本就沒有固定的風格，而是某個不懂這方面設計的人東拼西湊胡亂捏造的。比如說它面對花園那面的牆壁有高惕風格的影子，而正面對着大門的牆壁和屋内的裝修則是洛可可和螺钿風格。

這座處于城市外圍森林保護區邊緣的文物級别的西式建築是萊昂每次來到中國的這個地域時都會住的地方，這房子并不屬于他，也不屬于勒菲弗爾家族。這房子，是布魯珈學院為了方便人員在這附近活動而租下來的。

萊昂有些焦慮的在房子裡來回踱步，他已經走到了這個大房子一層的另一端，在長長的走廊裡他看着那些空空的沒有人居住的套房，感到了某種虛無和悲哀。

這時候，一層中間位置的會客廳裡，也就是萊昂剛剛呆坐的地方，響起了手機鈴聲。

在這個又空又大的房子裡，鈴聲聽起來缥缈又刺耳，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

萊昂趕快跑回去，接起電話氣喘籲籲的說，“你好。”

“我是露西，”對面說，“奧托·本雅明已經到中國了。”

這是萊昂第一次聽到奧托的名字後居然感到緊張，因為他知道奧托是來殺白帆的。

與此同時，三中階梯教室：

“啊，你這愚蠢的、嬌生慣養的王子，盡管帶着你的廢鐵騎士沖過來吧，不管你們怎麼掙紮，你們都不可能打敗魔力無窮的……呃……”

袁小帥披着個破舊黑色幕布當做披風，拿着劇本敷衍的念着尴尬台詞，念到快要結束的時候他發現下一頁沒有了。

已經快要七點了，但是根據保安編導說的，如果他們今天不彩排完至少一遍誰都别想回家。那個渾身肌肉的編導大爺此刻就躺在階梯教室門口最後一排的椅子上。他完全沒有監督彩排，隻是用白色鴨舌帽蓋着臉，好像是睡着了一樣。

劇本的多數情節都演練過了，雖說無論是歌唱部分、台詞部分還是動作部分全都爛到要死。此刻他們已經演練到了尾聲，這段是魔王、王子和騎士的對手戲。

蔣躍站在袁小帥對面不耐煩的踮着腳看着他往後翻劇本尋找接下來的台詞，白帆因為太久等不到自己的台詞而坐在講台角落靠着牆壁睡着了。高雲瑟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趴着睡覺，馬蓮蓮坐在她旁邊焦慮的翻着劇本，季敏琪和沈易則在距離講台最近的窗戶邊上靠着窗台看這場逐漸演不下去的戲。

“啊……這個根本就沒有後文了嘛，那個編劇怎麼回事啊。”袁小帥翻了半天發現完全找不到後面那張紙，擡起頭來如此說。

“是你自己把劇本弄丢了吧！真是的，我看看我的上面怎麼寫的。”蔣躍隻想快點結束這個蠢事，他扶了一下頭頂上用紙殼做的王冠，開始翻劇本。然後他驚訝的發現自己也沒有最後一頁。

季敏琪總是對蔣躍的反應很敏感，她也翻了翻自己的劇本，然後驚訝的發現她也沒有結局那頁。

在沈易也開始翻找的同時，袁小帥無力的冷笑說“這是個沒結局的故事啊，之前怎麼沒人發現。”

季敏琪看着本應該訂着最後一張紙的地方，說“因為我們都不怎麼喜歡這個鬼故事，根本沒人提前看吧。”她還藏了後半句，那就是她本能的讨厭這個故事，所以根本沒敢看結局。何況她的角色在三分之二段就死了，那之後的台詞和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