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蓮蓮裹着珊瑚絨毯子坐在床上靠着牆,她的身體看起來過分的枯槁,甚至連支撐自己的力量都沒有,她現在完全是依靠身體本身的重力靠在牆上。
她眼神放空但是全無睡意,她已經這樣維持一個姿勢很久了。高雲瑟早上跑去醫院看袁小帥的時候她就這樣,高雲瑟回來之後發現她居然一天都沒動過。
在這個破舊陰暗的閣樓卧室,馬蓮蓮看起來像是個被世界抛棄的精神病人。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為了打敗薩特而從玄神那裡借來的能量過于龐大,那些力量在流經她時過度消磨了她的身體,她原本就體弱,現在更是雪上加霜。
馬蓮蓮那枯槁如半死的樣子讓高雲瑟心裡産生了一種異樣的恐懼,她穩住手裡端着的雞蛋羹,然後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走過去。
“吃點東西吧,我給你加了點糖哦。”
馬蓮蓮沒有看她,過了大概三秒之後,馬蓮蓮才眼神虛無的說,“謝謝……我不餓。”
高雲瑟無奈而惆怅的捏了捏碗邊,心想:她怎麼可能不餓。如果沒判斷錯的話,她應該已經至少兩天沒吃東西了。
“不吃飯怎麼活啊?”高雲瑟盡可能讓語氣輕松起來,“有時候吃着吃着就發現自己其實很餓了,你要先嘗試第一口才行。”她走過去,坐在床邊上,把那碗雞蛋羹稍微往馬蓮蓮那邊送了送,試圖讓她感受到蛋白質的誘人香氣。
馬蓮蓮裹在毯子裡面的手抓緊了毯子,高雲瑟看見了那緩慢而充滿痛苦的動作。馬蓮蓮仍然沒有回過頭來,她說,“你、你可以……可不可以幫我……幫我照顧袁小帥?”
馬蓮蓮知道,袁小帥作為玄神的化身,突然被抽出力量之後肯定會突發急病,雖然不至于緻命,但是也不會好受。她想去看看袁小帥,但是她現在的身體條件顯然做不到。
高雲瑟瞪大了眼睛,她說謊道,“他過的很好,沒出什麼問題,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呢?”
高雲瑟很疑惑,她并沒有把袁小帥住院的消息告訴馬蓮蓮,為什麼馬蓮蓮聽起來像是知道袁小帥出事了?并且,她總覺得馬蓮蓮要說的話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馬蓮蓮把肩膀又向裡面縮了縮,她好像下了極大的決心,她在毯子裡面的手把毯子抓得皺成了一團,她說“他明天、明天就會好起來的,我是想說、想說……”這時候馬蓮蓮慢慢回過頭來,高雲瑟看見了她臉上極深的痛苦和恐懼,以及她因為病重而連豐盈的淚水都流不出來的幹枯雙眼,“以後、請你像是、像是之前一樣,在他周圍、幫、幫他觀察危險,提醒他、提醒他做什麼是對的……還、還有……”
馬蓮蓮抓住了高雲瑟的手腕,盡管馬蓮蓮使不出絲毫力氣,但是高雲瑟卻感到了一種緊張。
馬蓮蓮盯着高雲瑟的眼睛深處。馬蓮蓮說“你要、你要為了你自己而活着,不要相信赤神!”
高雲瑟一下子站了起來,雞蛋羹的碗掉在地上摔碎了。她向後退了半步,像是看着怪物一樣看着馬蓮蓮。她沒有敵意,但是她感到害怕。她說“你……怎麼知道赤神的事情的?”
高雲瑟從未把自己是龍鱗的事情告訴任何人,馬蓮蓮居然清晰的知道高雲瑟和赤神有聯系這件事極為詭異。
馬蓮蓮用左手的小臂支撐着自己的身體,她趴伏在床上,向上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高雲瑟,說“不要為了、為了龍鱗的身份而犧牲自己,那些、那些神都、都根本不在意人會怎麼樣。但是、但是最可怕的不是那些神,是……”她說到這裡時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樣瞪着雙眼,無法呼吸。
她痛苦但是無力的用手捂着自己的喉嚨,翻身躺在了床上,用微弱的力氣緩慢翻滾,并且開始發出即将憋死的聲音。
高雲瑟見勢不妙,她立刻跑到馬蓮蓮的畫架旁,在那個雜物箱子裡翻找,她找到了那個哮喘應急的噴霧。
她趕快跑過來,扒開馬蓮蓮的嘴,然後把那個噴霧噴向她的喉嚨。大概三秒之後,馬蓮蓮平靜了下來。她閉着眼靜躺下,但好像已經失去了說話和睜眼的力氣。
高雲瑟像是受了某種刺激那樣無所适從的看向旁邊,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對馬蓮蓮剛才說的話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按照龍鱗的本能,一旦有人意識到了她們的身份,這個人就必須要去死。但是……她怎麼可能下手?
而且,剛才馬蓮蓮說話的語氣,像是她很久以前就知道這件事,而且她不止知道這件事。
‘她是誰?’
馬蓮蓮這個熟悉的人在高雲瑟眼裡立刻變得陌生而恐怖,她那段對于神不在意人間的描述,似乎在宣誓一些關于真相的宣言。
那是神仆最為恐懼的理論之一,即人間的存在毫無意義。
在這個安靜的地方,高雲瑟的心跳逐漸加快,她甚至開始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那是她在恐懼,她害怕自己的存在隻是一個笑話。
自從第一次握住了桃木劍之後,高雲瑟就不允許自己害怕。于是她趕快轉身下樓,她要找到一個可以點火的地方。
每當那些會讓她變弱的情緒占領了她的靈魂,她就想聽見赤神的聲音。赤神的聲音可以讓她重拾勇氣,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時有價值的。
高雲瑟立刻跑下樓梯,然後徑直走進廚房。她安耐着心跳,然後要擰開煤氣竈,她試圖通過煤氣的火焰來召喚赤神。
“不要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