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噼裡啪啦的雨聲裡到了學校。
三人下車。
張欣雨說:“我今天真的太感動了,明天請你們倆喝奶茶吧。”
雖然三人的友誼偶爾有些擁擠,但她還挺喜歡人多熱鬧的。
雨珠連串,從傘上滑落。
奚然擡眸看了眼遠處黑雲壓壓的天色,道:“好啊。”
到了分岔路口,張欣雨跟她們道别。
奚然便對她揮揮手——
她在叢宜傘下,雖然是很大的傘,但是雨絲斜飛,傾斜得籠罩在奚然頭頂,将她連人帶肩膀都囊括了進去。
很細緻、很周到。
張欣雨笑了笑,心裡卻在低笑,記起奚然發的好人卡就想笑。
真的沒有那種不純粹是友誼的喜歡嗎?她不太信。
但奚然的确很好。
所以被再周到地對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奚然和叢宜往寝室走,隻有十分鐘不到的路。
雨天與夜色,路燈的光在水中暈成了一圈一圈,倒影模糊,但是行過路過,總有漣漪。
叢宜心緒甯靜下來,仿佛在此生出些心滿意足來。
但這隻是暫時的,她無比清楚地認識這一點,人心是這樣的,她最最初也僅僅隻是想要成為可以被奚然稱呼出姓名的朋友而已。
她回憶起今天下午的事情。
沈言昨日找奚然撲了個空,得知奚然陪叢宜去了醫院,據那位同學的描述還是親自扶上出租車的。
她不會甘心就這樣回校,相當于白跑一趟。
可她知道奚然心冷——無論旁人如何說,說她善良活潑、樂觀開朗,說是沈言的感覺錯誤,可那次之後,沈言知道她的感覺一直沒錯,奚然與這個世界有着膈膜,哪怕她喜歡她,卻也不過是言語、行為上對她比對别人的容忍度更高一點而已。
她以為她喜歡她。
實際上她不喜歡她。
沈言隻能委婉通過沈若遊聯系奚然,可奚然沒回,沈若遊發來遺憾的表情。
還是昨天的同學,她下樓丢垃圾,認出了沈言,這人氣質很獨特,不太像學藝術的女生。
而且乍一看和叢宜還真的挺像的。
她丢完垃圾,踢踏着拖鞋回來時,看見愁眉不展、注定空等一趟的人,說:“又來找奚然。”
都不用疑問句,她歎了口氣,“你和她真是沒緣分,她又出去了。”
沒緣分,這個幾個字才戳心。
沈言神色一滞,問:“和叢宜?”
所幸也不是全是壞消息,那同學說:“那倒不是,叢宜在寝室呢。”
那時候叢宜站在走廊上,半倚着扶手,居高臨下,看着樓下的一切。
差一點點。
差一點點,奚然就會和沈言撞上。
叢宜面無表情,而沈言卻莫名擡頭,大概在潛意識裡找奚然的蹤迹,即便知道她不在學校。
這是慣性,她從前很多次,都是看着奚然家樓道的燈一盞一盞亮,奚然在每層的窗口經過時的身影。
她的目光與叢宜一觸即分,而後又重重落在叢宜身上。
奚然認不出叢宜,因為她們交集不深。
沈言卻認得出,并且印象深刻。
她們二人隔着兩層樓高對視,有種難以言說的火花感在其中炸開。
叢宜略一歪頭,眸底的侵略性與不屑便有如實質一般打在沈言頭頂。
極冷極酷。
居高臨下這個位置,本就自帶一種打壓感。
小人得志。沈言想,她略微眯眼,目光落在她那頭陌生的、利落微卷的短發上——
叢宜無所謂小人不小人,她覺得眼下很好,一切都在往她期待的方向上發展,雖然偶有失控,但是陰差陽錯之下,沈言一面都沒有見上奚然。
她很高興,即便這種情緒不能稱之為高興。
奚然沒有回沈若遊的消息。
她對這個時常拉自己打遊戲的朋友并不反感,卻也讨厭這樣目的明顯的刺探,尤其在知道沈言昨天就來找她之後,大概還沒有回去。
破鏡重圓是她們不切實際的臆想,至少奚然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
其實那句狠話半真半假,但是沈言的态度更讓人心寒。而她靠自己走出那陣情緒低谷,就再也不想重蹈覆轍。
陷入沉默,隻剩雨滴落的聲音。
叢宜主動問她:“怎麼了,看上去苦兮兮的?”
她想要知道奚然接下來的打算,計劃裡是否會橫生名為沈言的枝節。
她目光不動聲色落在奚然收起的手機上。
奚然說:“沒事。”是她鐘愛的說辭,奚然偶爾也有點分不清該拿叢宜當朋友還是好朋友。
冥冥之中,直覺說叢宜的很多言行舉止都不對勁。但是奚然給了直覺一巴掌。她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停止亂想。
好朋友可以分享心結,但是目前的叢宜還沒有辦法讓奚然做到這一步。
叢宜感覺出來了,她眸中如水的疏離,隻落在她身上一秒叢宜就能體會。
她對自己說這樣也好。
因為從來、不是成為朋友的企圖。
她本心就壞,無論是成為朋友、還是不成為朋友,都是為了最後一步,成全她一顆愛慕之心。
到寝室,傘撐開在走廊上晾幹。
開燈之後,房間仿佛被刷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