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中之腦,是一個理論幻想。
假設一個人被施了手術,他的腦被從身體上切了下來,放在一個盛有維持存活營養液的缸中,而腦的神經末梢鍊接在計算機上,這台計算機按照程序向腦傳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覺。
對于這個人來說,人、物體、一切外在事物、身體感覺都可以輸入,甚至可以被輸入或截取記憶,甚至可以被輸入代碼,“感覺”到他自己正在閱讀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由此衍生出一個基本假設:“你如何擔保你自己不是在這種困境之中?”
我想把手裡這玩意兒甩出去。
忍了忍,手裡的腦子發出尖銳爆鳴:“輕一點!我都要被你捏癟了。”
捏癟了好啊。
喪屍能捏癟的東西可不多。
最擅長捏别人腦子了。
不過這世上真有缸中之腦啊?
“好吧,你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泡在福爾馬林裡?不應該泡在營養液裡連計算機嗎?”
腦子歎了口氣——奇怪,腦子居然還能歎氣。
它的發聲器官到底在哪兒?
“你說的那都是有錢人啦,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得排隊連公共局域網,剛切完身體,做了手術,還在排隊等号,不知道為什麼就被吸到這個鬼地方了。”
“排隊?等号?”
聽起來怎麼這麼像……
“是啦,我是從賽博世界來的。大家都是這樣的腦子,隻有底層窮人才沒錢切除原身□□,稍微正攢點錢的都□□飛升了,不過有錢人可以定制匹配的身體和私人訂制的芯片,我們這種普通人隻能排隊等局域網裡的某個腦子自然衰亡,騰出空位才好接入。我好不容易攢夠錢擺脫了自己的原生身體,結果在排隊休眠的時候就到這種地方來了。”
被我猜對了。
……這麼像不當人的資本家世界。
賽博世界啊。
難怪被剝削得隻剩一個腦子。
“那你長期像這樣豈不是生不如死?”
“是的,因為我沒有介入信息,堪比坐牢。本來我可以沉睡在福爾馬林裡的,但似乎出了些意外,我被迫醒了過來。”
“而且!”腦子頗為激動地說,“如果我長期接收不到信号刺激我會抑郁!長期沒有營養液的滋潤我會死掉的!你能不能幫幫我?”
我:“即便你這麼說……”
我也很難給腦子介紹工作啊。
“要不,我把你帶去工作中介人那裡?”我想起剛來時的中介,“他專門做我們這種外來世界的對接生意,隻不過你需要多付一筆中介費。”
腦子:“……你看我像是有手有腳能賺錢的樣子嗎?”
我:“那你為什麼把你身體切掉?”
腦子:“當然是為了換上更方便的義肢提高工作效率啊!你看,換上機械身體就不會疲憊啦!隻用定期檢修就好!”
我:。
不愧是賽博世界的原住民呢!
本隻會咬人的喪屍甘拜下風。
“那如果沒有匹配到合适的公共身體呢?”我好奇。
腦子:“那就等公共芯片,做一些網上數據清理工。”
“數據清理工?”
“所有人都會在網上發言對吧?我們腦子連入芯片後,會先連入雇傭公司的三觀庫,然後到處删掉對公司不利的發言和不當言論,對了,我們還會兼職給低防火牆的腦子灌輸公司廣告,你可以理解為在腦子裡發小傳單,一個月能夠給自己換三次營養液呢!”
三次營養液……好微妙的工資貨币結算體系。
不過聽起來似乎公司很低的樣子。
這麼想着,我掏出手機查了查營養液的價格。
居然一瓶隻用500塊。
三次豈不是隻要一千五?
比我的月薪三千還要低?
“我知道給你介紹什麼工作了。”
我面不改色關上手機,把腦子鄭重地放進福爾馬林的缸裡泡上,穿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