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歌唱的那一瞬間，她透明的身體流淌着她所唱的歌詞。

就像璀璨的銀河，在空中漂浮，閃閃發光。

财神爺的身體是由歌詞組成的。

西部牛仔愣住了，他手裡的朗姆酒久久沒動，沒過一會兒，他竟然熱淚盈眶。

一曲結束，他抽空了店裡的三包紙巾。

下次把紙巾也收錢好了。

或許是歌手的聲音過于動聽，中途又進來幾位客人。

歌手如法炮制，給每位客人都送了他們的專屬原創曲。

等她離開時，酒吧裡已經座無虛席。

第二天，西部牛仔第一個報道：“今天歌手還來嗎？”

我在擦杯子，“來的。”

西部牛仔長舒一口氣：“太好了！給我來杯朗姆酒！對了，給歌手一杯你們這兒最好的酒！”

這是稀罕事。

西部牛仔向來摳門，沒賺夠一百塊不會來店裡消費的。更何況還請人喝酒。

第三天，西部牛仔帶着花束進門。

“今天，我要向歌手小姐表白。”他打了發蠟，換了條全新的牛仔褲。

等歌手唱完後，西部牛仔單膝跪地，“歌手小姐，我愛你，這是送給你的花，你願意與我交往嗎？”

酒吧客人紛紛起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聽到了吉他的一聲歎息。

“當然願意。”歌手如是回答。

“太好啦！”話音剛落，西部牛仔一把擁住歌手。

但就在他觸碰的一瞬間，歌手渾身的歌詞流淌了一地，吉他掉在地上，歌詞像水一樣被蒸發幹淨。

西部牛仔撲了個空。

他有些茫然。

過了一分鐘，吉他晃晃悠悠重新站起來。

它徑直略過西部牛仔，來到另一位客人身邊：“這位客人，我可以送你一首歌嗎？”

歌手的身體唱着另一首歌的歌詞。

西部牛仔反複确認，卻又不斷搖頭：“不，這不是她。”

他失魂落魄來到阿花面前：“給我杯烈酒。”

阿花不明所以：“你和歌手……？”

西部牛仔啜泣：“那不是我認識的歌手。”

我：？

吉他還是那把吉他，聲音還是那個聲音，怎麼會不是歌手呢？

“我看到的歌手，是由粉紅色的字組成的。根本就不是銀河變換的歌詞。”西部牛仔抽抽搭搭。

“字？什麼字？”

西部牛仔搖搖頭，他不好意思說出口，用手指沾了沾酒精，在桌面上寫下一個“愛”。

他眼裡的歌手是由鮮紅色的，無數個“愛”字組成的。

在他擁抱歌手的瞬間，無數個“愛”也碎掉了。

愛愛愛愛愛愛愛愛愛——

愛愛愛愛 …愛愛愛……

愛愛愛

愛

又十冖爫

。

“我不明白，我隻是想擁抱愛，可愛為什麼消失了？”西部牛仔失魂落魄把自己灌醉。

我突然明白歌手第一天看到他時所說的“渴望”是什麼了。

被人不斷要求擺拍的西部牛仔在渴望被真正需要。他渴望愛，所以歌手演唱愛。所以他看到了愛。

可愛是無法被占有的。

此後，店裡的每天都會有一位新的“受害人”。

有的人看到的歌手是“空虛”，她目不轉睛盯着歌手想殺了她，但卻在觸碰歌手的瞬間被“空虛”吞噬，連連買了一個月的酒精來填滿自己的空虛；

有的人看到的歌手是“成功”，他想和歌手加聯系方式成為好友，但卻在觸碰歌手的瞬間被“成功”的幻覺洗腦，但“成功”轉瞬即逝，他花光了兜裡所有的積蓄反複來店裡消費，就為了一次又一次和歌手握手滿足成功的幻覺。

“太好了！這個月的營業額翻了三倍！我們有工資發了！”腦子把賽博算盤敲得叮當作響。

歌手在店裡整整停留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裡，她一次次破碎，又一次次唱着人們心裡的欲望重生。

一個月後，她向我們告别。

歌手說她不能在一個地方久待，否則她會讓太多人心碎。

“所以為什麼你的身體一觸即碎呢？我還是無法理解。”

在她離開前，我忍不住問道。

“因為我在歌唱幻覺。”歌手說，“可幻覺是無法觸碰的。”

歌手離開後，店裡的營業額再次虧成負數。

财神爺是由幻覺構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