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已經淡忘的事情突然變得清晰。
他在十五歲那年曾經做過一個冗長的夢。
夢境裡有一個明顯不是十五歲的自己,而他像一個漂浮在空中的靈魂,看着這個“甯河”一步一步的做錯事,從學校到步入社會,最終連累家人,公司破産,把所有事搞得一塌糊塗。
而這一切都關于一個人,一個叫做郁甯的人。
這人一開始是他的同桌,是年級第一的優等生,是老師喜愛的學生。
但夢裡的自己是不喜歡郁甯這個人的,很多事情都和郁甯對着幹,處處針對,還會沖動的撕毀郁甯的筆記,差使跟班去把郁甯的自行車車胎放氣,再出來幸災樂禍,回家路上堵人,諸如此類。
郁甯對這些事情的反應很冷淡,總是用一雙黑色幽深的眼睛看着他,并不說話。
如果說這些隻是小打小鬧,後面事件就升級了。
他們班來了一個女生,因為察覺到郁甯似乎對這個女生有些好感,他就特意去接近這個女生,裝作自己喜歡她。
在女生明顯對自己有好感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也是跑到郁甯面前去炫耀,告訴郁甯,這次是我赢了你,你看她對我有意思了。
郁甯的臉色沉了下來,是他從未見過的難看,郁甯和“甯河”談了好久。
他不知道夢裡的“甯河”是作何感想,但顯然談得不是很愉快。
自那開始,郁甯就不再是一味的無視那些“小打小鬧”了,他開始反擊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們的矛盾,這個矛盾直到畢業也沒有消失,反而随着年齡的增長越來越深。
他不明白夢裡那個“甯河”為什麼像是瘋了一樣,對郁甯的惡意到了執念的地步。
夢裡他看清楚了郁甯的臉,從念書時候的稚嫩到成年之後男人冷冰冰的模樣。
到兩人的争鋒相對,到商業酒會上的互相嘲諷,到甯家的破産。
他醒來的最後一眼,是郁甯的那雙眼睛。
大概是夢太過離奇,内容又“驚悚”,在他醒來之後也沒忘。
本來第二天他都約好了朋友出去騎馬,被這個夢一擾,好心情蕩然無存。
他原想将這個夢告訴他哥,隻是在想到夢裡哥哥的結局時,他又忍住了。
最後這個夢他誰也沒告訴,而是以日記的形式留在了時間裡。
但是他沒想到,他今天真的見到了這個人,在看見那張臉,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就連記憶都開始翻騰,連和這個人的相遇都和夢裡對上了。
那還算是夢嗎。
甯河在郁甯旁邊落了座,這人一點兒也沒動,似乎又睡着了。
于是他盯着郁甯的後腦勺看了一會兒,這人栗色的頭發張牙舞爪的翹着,他扭頭對右手邊的人問:“你們這裡上課也可以睡覺?”
被問話的男生正低着頭不知道折騰什麼,皮膚偏黑,體格也很健壯,聞言一臉懵的回答,“當然不行!”
他頓了一秒,看向甯河的旁邊,了然道:“哦你說甯哥啊,他有那麼一點點特權,因為成績的緣故,隻要不是太過分,吱吱——啊這個是我們給班主任起的外号,隻要不是太過分,其實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不過吧,甯哥很少用‘特權’,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來就趴這兒了,但今天開學第一天,也不會怎麼上課,所以大家都比較鬧騰。”
“對了,我叫楊昊乾,班上的體委,你有事也可以問我,隻要不是學習上的,我都可以幫忙!”男生樂呵呵的,非常熱情。
甯河哦了一聲,心想這人話是不是太多了點。
他靠坐在椅子上,看着這張書桌上還有兩本書,新的,還沒寫上名字,但他估計這書也不是給他的。
“那個。”前排的女生突然轉過身,沖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書是發給甯哥的,隻是那個時候他睡着了,我們就放這邊了,等會而他醒了你再給他可以嗎?”
甯河心道果然,無所謂的點頭,女生似乎松了口氣,“你的書剛才副班去拿了,應該很快回來。”
“還有就是,同學,你不熱嗎?教室裡的暖氣開得很足哦。”女生指了指他身上的羽絨服,“可以放在後面的櫃子裡,每個人都有一個,很大,等會兒書也可以放進去。”
甯河這才發現,班上的人都穿得很單薄,也明白了自己剛才那種胸悶氣短又發熱的症狀是怎麼來的。
……他果然還是很在意那個夢。
“謝謝。”甯河脫了外套,因為是上課時間,他隻是将衣服搭在了椅背上,但由于衣服過于寬大,不經意蹭到了睡覺的郁甯。
甯河頓了兩秒,發現這人絲毫沒被影響。
睡得還挺香。
“同學,這是高二學期的書。”充滿書卷氣的男生将厚厚的一摞書放在他的面前,震得整個桌子顫了顫,男生站直身體,推了推自己即将滑落的眼鏡。
甯河看着這能直接将他視線擋完的書,瞳孔地震,“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