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跑過去和他搭話,他像看一個小孩子一樣看着我,可是我已經18歲了,他看着也才20出頭,我不服氣,故意叫他叔叔。
他仍然是淡然的,無喜無悲,不會因為我的冒犯生氣,也不會因為這好看的月色而歡喜。
這是一個很怪的人,可是我一眼就喜歡上他了。
從那之後,我常常晚上來找他,偶爾能遇到他的幾次,我就歡喜地跑過去,我給他講我遇到的一切,我向他傾訴我的煩惱和憂愁,我一遍遍地告訴他,我喜歡他。
後來,我拉着他來到村子裡,去看學堂,去聽唱戲,去吃小吃。
我才知道,别人都看不到他。
我不僅是大家眼中的外村人,也成了大家眼中的怪人。
人們會叫我“烏家的那個鬼丫頭”,我被孤立的更嚴重了,可是我很開心,因為我能看到他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多了。
他更多的會在白天出現,雖然他仍然不怎麼搭理我,仍然是那副表情,但是我知道,我說的話他都聽見了,因為每當我不開心的時候,他總是會出現,帶我去看月亮,帶我去大石頭那裡坐着。
他告訴我,亘古的月光普照大地,所有的一切都會過去,我活着隻要自己快樂就可以。
我告訴他我喜歡他,我現在隻有一個心願,就是嫁給他。
他仍然像看一個小孩子一樣看着我,但是這次他笑了。
他笑的很淡,那隻是一個笑,在我看來卻是拒絕,是縱容小孩子胡鬧的長輩露出的笑,是不對等的,是永遠不會産生愛情關系的最狠絕的拒絕。
我很生氣地跑了,但是沒幾天又灰溜溜地過去找他,我告訴他,我就是喜歡他,我也要他喜歡我!
烏鈴講到這裡停下了,她說話已經開始有顫音,胸脯起伏中,一滴淚順着她的臉頰緩緩流下。
她搖搖頭,繼續說道。
那個時候我太小了,被阿爸養的很任性驕縱。雖然我們是外村人,但是阿爸很會捕魚,我們生活過得不錯。
阿爸很寵我,他滿足着我一切的願望。
但那個時候我隻有一個願望,就是嫁給他。
那之後,我經常對着他發脾氣,我對着他笑,對着他哭,對着他告訴他,我要他喜歡我,我要他愛我。
那段時間,我看到他坐在石頭那裡,不僅僅在欣賞月亮,而是在發呆。
然後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人們能夠看到他了,而且人們對他很恭敬。
再也沒有人會叫我“鬼丫頭”,沒有人會當着我的面罵我。
村子裡逐漸開始富起來,人們不再頻繁地出海捕魚,因為大家有了新的賺錢路子。
村子裡發現了很多珍珠,人們可以賣珍珠來掙錢了。
珍珠是村長發現的,周家村也在不久之後改成了靈珠古鎮,因為村長說這樣更有賣點。
可是珍珠再多還是有限的,那段時間,我經常暈倒,醒來時會看到阿爸,有時候也會看到他,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有一天,我發現村子裡開始建神像,開始拜牌位,我躺在床上被人捉了去,再醒來的時候在一間白色的房子裡。
透過一面大大的玻璃,我看到了他。
他全身都是管子……血,我看到了血,可是,不,那不是血。
後來,後來,來了很多人,他,我,她們。
我,我,周而複始,是我害了所有人。
烏鈴停止了混亂的叙述,她雙眼被淚水浸濕,随着她情緒的起伏,海灘處的天色也變來變去。
烏鈴無法言語,那之後所有的故事對她來說太過殘忍,不忍卒讀,更無法回憶,可她忍着,用嘶啞而不成調的聲音繼續說:“他不是他了,可是都應該得到解脫。”
“如果不是我執意要他愛我,他不會……不會這樣,所有的錯由我開始,就讓我來結束。”
“我真的很想回家,我想阿爸。”
“我想,我想回到遇到他的那天,我會遠遠看一眼,再不靠近。”
烏鈴看看自己的肚子,她眼睛紅通通的:“你知道嗎,我以前很瘦的。”
孕肚輕輕的一起一伏,似乎裡面的生物在迎合烏鈴的話。
烏鈴給聶绮塞了一樣東西,随後猛猛砸向了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