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绮覺得自己來到了兵馬俑中,來到了戰場上,來到了使人窒息的異世界。
每一個剪紙貓都是單薄的一張紙,都是正常貓咪體型的大小,可是它們直立在這裡,有千軍萬馬的氣勢,有萬夫莫開的威嚴。
此刻,它們的眼睛似乎都在盯在聶绮——這個擅闖的外來者。
聶绮在門口,被剪紙貓威嚴所懾,暫時未動,而是深深向後看去。
整個辦公室大約120平,面積非常大,被分為鮮明的兩個區域。
此刻,聶绮所站的正是入門的區域,剪紙貓隊列整齊,阻擋在前,在它們身後是一扇屏風。
屏風整體呈白色紗質,微微透明,能夠看到屏風另一側有東西,影影綽綽的,似乎是個人影。屏風上繡了一座山,遠處青山如黛,是整幅畫面的背景;近處畫面有些模糊,好像加了一層馬賽克,隻能大體看出來是一幢幢的低矮樓房。
再往後,是聶绮無法窺到的部分,除非從剪紙貓列陣中穿過。
聶绮收回視線,再度逡視了一遍自己能看到的事物。
辦公室裡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如果剪紙貓消失了,這裡便是空蕩蕩的,一片死白。
而現在,屏風後面影影綽綽的人影就像吊在聶绮眼前的蘋果,散發着緻命的吸引力。
如果想要得到些什麼,就要有勇氣過去。
聶绮試探性地往前邁了一步,無聲無息,但所有的剪紙貓像聽到了某種号令一般,倏地膨脹了一點,大約一厘米的高度。
一隻剪紙貓或許不明顯,但是這麼多都猛然長一厘米時,就像地裡的玉米突然竄了竄個,沒有生命力的剪紙貓在這一刻仿佛活了過來。
聶绮停住腳步。
正在此時,她耳邊傳來悠揚的鐘聲。鐘聲空渺,遼闊而高遠,微弱卻堅定地響徹在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
五點了。
聶绮定在此處,陷入僵持。她退不得,身後辦公室的門已經消失,成為了一堵牆;她進不得,剪紙貓應該是在保護屏風後的東西,随着聶绮的腳步它們會逐漸長大。
從聶绮此刻所站的位置估計一下,不到八米的距離,正常行走需要15步,大跨步跑過去隻需要6步,而在沖刺的情況下,跑過去不到兩秒鐘。
問題是,沖過去會不會直接撞上身形變大的剪紙貓,或者它們會不會被動觸發防禦機制,從而進行攻擊。
聶绮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找到一個小毛球,這本來是安糯糯等人要挂在教室天花闆上的,在下課前,安糯糯害羞地塞給了聶绮一個。
這個時候,倒是派上了用場。
聶绮用了些力道,把小毛球使勁兒一扔,朝屏風飛去。一道抛物線在空中劃出,小毛球卻沒有落地。
随着小毛球運行軌迹的加快,剪紙貓變大的速度也增快。隻是瞬息,剪紙貓擋住了小毛球,空氣中氣息凝滞,小毛球就這樣在聶绮眼前,“嘭”的炸開,随即灰飛煙滅。
它被肢解了,因為小毛球的每一部分被撕裂得太快,所以人的肉眼隻能看到它的結局。
聶绮緩緩放下手臂,剪紙貓已經恢複原狀,它們仿佛沒有生命,隻是一張張剪紙立在這裡,可聶绮剛剛見識過它們的一場絞殺。
它們無情而冷漠,守護着屏風後的事物,它們像執行力強大的機器,有自己的使命和指令。按照設定好的程序行事,不允許任何意外。
不。不對。
機器?程序?
聶绮抓住自己腦海中剛剛閃過的這幾個詞語,靈光乍現。
她緊握拳頭,反複重複這幾個詞。
前方的剪紙貓列陣像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對眼前的獵物虎視眈眈,在時間的流逝中,不遠處的屏風就像黑洞一般,愈加幽深,似乎要将一切能呼吸的事物都席卷進去。
這間辦公室中,目前已知在呼吸的,隻有聶绮一人。
聶绮暗暗“呸”了一下,将自己這奇怪的想法掃出腦海,打開了自己的背包。
背包中的東西十分有限,血淚、剪紙,在這個場合都用不到。
也不是,萬一能用呢?
聶绮再細細看了看剪紙的描述——栩栩如生的剪紙,也許真的能夠活過來吧!鞠校長、李校長的召喚,一次性。
這個場合把這二位召喚過來,大概率局面會更糟糕,更難控制吧……
可是,聶绮什麼都沒有,在這間辦公室裡,在她的背包中,除了這個還勉強能用一用,其他的更不頂事。
聶绮不是一個猶疑不決的人,一旦有了決斷,她行動的非常快,剪紙被她從背包中拿出,藍色物品被使用,隻是瞬間,安糯糯送給她的剪紙就燃燒為灰燼,而鞠副校長和李副校長出現在她的身旁。
而随着它們一起出現的,竟然是一團火。
熊熊燃燒的一大團火焰,跟在鞠副校長、李副校長身後而來。
火紅烈焰,如一個大火球,中心顔色明亮,比之太陽不足,比之月亮卻更加耀眼,火球噴吐火舌,周遭空氣都被火燒得扭曲,使得鞠副校長、李副校長更像是踏着時空裂縫來到這裡。
可事實上,它們是被火焰追殺的貓。
火焰一步未停地迫近兩隻貓,聶绮能夠看到,一些微小的火舌已經要碰到它們的尾巴。
聶绮抓住時機牽住它們的上肢,一邊一個,就像箍住人的胳膊一樣。
兩隻貓沒有退路,更沒有在這個時候和聶绮掰扯,它們動作敏捷,力量奇大,毫不猶豫地踏進了剪紙貓陣地。
剪紙貓并沒有進行攻擊,它們溫順地立在這裡,仿佛隻是工藝品。
但聶绮過去了,火球卻無聲無息地消散在剪紙貓列陣中。
屏風後的事物,終于在此刻得以窺見。
是一個女人,一個短發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