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穿得就像熊貓,如果不遮黑眼圈,更像熊貓了。”
長曉覺得就這樣靜靜看她,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故而道:“不着急,你慢慢化。”
文落詩後來一直在安安靜靜盤頭發。大約是屋裡太安靜,文落詩忽然想到什麼,在從抽屜裡拿簪子的同時,順便轉過頭看長曉:“其實随便遮個粉就行,但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認真化妝嗎?”
長曉疑惑:“為何?”
文落詩一臉從容:“因為晚上熱鬧的地方,一般漂亮姐姐比較多。我要是被比下去,你就一直盯着别人看了。不能讓你的心思飛走。”
長曉愣了好半晌,才明白她在說什麼,哭笑不得:“我怎麼還沒說,晚上熱鬧的地方,俊美郎君也比較多,萬一你跟着人家走了怎麼辦?”
畢竟,各地的風月場所都和绛霞巷子一樣,雙樓并立。他至今不知,那日文落詩去西樓找彥月之前,被多少個東樓的郎君勾搭過——除了他的那個暗探。畢竟以文落詩這副樣子,不被勾搭,基本不可能。
文落詩裝模作樣想了想,坦然道:“你對女人有興趣,但我對男人沒興趣。這是事實。”
長曉呆住,很久沒說話。
文落詩瞧見他的模樣,實在沒忍住,大笑出來。她其實就想故意報複一下,誰讓長曉剛剛主動欺負她。她拿起沒戴上的簪子,起身跑到他面前,笑吟吟道:“我開玩笑的,你别當真。”
長曉還在愣神,沒說話。
文落詩隻好繼續淺笑着補充道:“我知道你這些年身邊一直清淨得很。傳言你連拉車的猼施都是公的,我還真看過,确實如此。”
這些年的民間傳言都是這麼說的。文落詩一開始不信,後來發現傳言不虛,一點也不虛,有不及而無過之。
而長曉一直沉默,是因為他腦海中翻湧着各種記憶。他一直在想,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這要是以前,若是說心甘情願陪一個姑娘出去吃宵夜,或者動不動就想抱她,他會覺得匪夷所思,不可理解。有什麼事不能自己做?為什麼非要找個姑娘陪在身邊?但自從遇到文落詩之後,這些行為都變得很自然。
她是唯一的變數。
不過,他剛反應過來一件重要的事:“什麼叫你還真看過?”
他的猼施遭遇了什麼?以及,雖然早就知道這姑娘并沒有看上去那麼正經,但她又一天天的都在幹什麼?
文落詩拿出自己這些年閱話本無數的底氣,面不改色道:“在春庭酒樓後院那會,你的猼施睡覺的樣子可不太雅觀,四腳朝天地躺着。我過去給它喂蘿蔔,它才翻過來。所以要怪别怪我,怪你的猼施去。讓它以後趴着睡覺不就行了,減少暴露。”
長曉發覺自己說不過她,便黑着臉把她手裡的簪子奪過,給她認真戴上,一絲不苟。
“落詩,”長曉整理了幾縷她鬓角的發絲,開口時情緒很淡,“人再多,我也隻看你一個。”
文落詩聞言,心髒猛地一忽悠。
見她不語,長曉再次開口:“怎麼今天穿這條裙子了?”
文落詩微微愣住。
“之前隻見你穿過一次,在參商鎮,你生我氣之後,和舒允出去的那次。”
文落詩這才反應過來,長曉是以為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穿黑裙子。她啞然失笑:“跟心情沒關系。這裙子買了好多年了沒怎麼穿過,總得穿幾次,不能天天穿藍的。”
不過她有些驚訝,長曉這麼關心她的嗎?連她穿什麼裙子都會注意到,還會思考她的情緒。
于是她解釋道:“顔色這件事很挑人的。比如,我穿粉的就不好看,顯得我傻裡傻氣,正好我沒那麼粉色,就基本沒有粉裙子。但是比如舒允,她穿粉的就好看。不過黑裙子不一樣。我一直覺得黑色很漂亮,但總覺得自己撐不起這個顔色,所以很少穿。”
長曉搖頭,目光卻溫柔:“其實沒這麼複雜,你穿什麼都好看。”
文落詩于昏暗燭光中燦爛一笑,跑去門口:“走啦,我要吃赤豆小圓子。”
長曉站在原地沒動。
他自打文落詩穿這條裙子時,就一直在想象,若是未來真有一天,她穿上墨色華服,得多好看。
“你撐得起。”他望着文落詩的背影,低聲說道。
文落詩腳步頓住,漸漸明白長曉是何意,從而心下一空。
她根本沒想這麼多,但很明顯,長曉想多了。
“快點走啦,”她隻好裝作沒聽懂,繼續笑吟吟道,“你别離我這麼遠,還得保護我別被其他郎君拉進樓裡呢。”
這夜,文落詩被長曉拉着,去了日月城的夜市一條街。不同于日月城别處的宵禁,夜市這裡熱鬧得很。來日月城這麼久,兩人都是第一次來此處。文落詩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赤豆小圓子,陪長曉一路逛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