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文落詩想到,長曉對他的樣貌很有自知之明。以往這種時候,他都會在身體周圍設個障眼法,讓旁人看了他卻記不住樣貌。但是今天街上人多,估計人擠人的,他估計也懶得多此一舉。
但是,既然人本身就多,是不是就沒有别的女子會注意到他了?
想到這裡,文落詩差點一拍腦袋。想這些做什麼?他遇上誰,跟自己有什麼關系?不許繼續想了。
她的表情變幻過多,導緻長曉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
“在想怎麼幫我擋桃花?”他走上前去。
卻不料,文落詩一句話就把他氣着。
“沒有,”文落詩臉色十分自然,平靜道,“我在想,怎麼幫你借機招些桃花,這樣我就可以放心離開了。”
她這話倒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的。她太清楚自己最終無論如何也不會和長曉走到一起,倒不如好聚好散。但是長曉遇上她之後,似乎開始對女人上心了。這是個麻煩事。如果在她離開之前,長曉能找到另一個依靠,她反倒能走得心安理得些,不會因覺得辜負了他而愧疚。
不過,這确實是個很自私的想法。文落詩始終承認這一點。她知道這是她很大的性格缺陷,千年來卻無法改變。哪怕這種自私會讓她痛苦。
長曉當然一聽這話就生氣了。他一步步靠近文落詩,濃密的眼睫壓下來,卻掩蓋不住瞳仁中快要溢出的危險之意。秋風拂過他的發絲,吹起他的衣角,文落詩感受到極低的氣壓襲來,忍不住後退一步。
但很快,她就被長曉一把拉進懷裡,還轉了個身,使得此刻後背死死貼着他的胸膛。他兩隻手臂壓在她身前,狠狠箍着她,讓她絲毫不能亂動。
“落詩,”長曉把唇貼着她鬓角的發梢上,聲音低沉,像是在一刻就能把她吸進去,“你最好盡快放棄這種想法。不然,我不保證接下來會對你做什麼。”
文落詩知道自己理虧,故而一動不動,任由他抱着,哪怕勒得難受。
她發現了,她和長曉的思維方式不一樣。若是這話換作長曉和她說,她隻會覺得兩人就是不合适,然後一個人難過一會,所有情緒都是對内的,也不對外說自己有多難受。大約是從小什麼委屈都一個人承受的緣故,她養成了這種習慣。
但長曉跟她相反,大約是生來身居高位的緣故,哪怕他很溫柔很謙和,但骨子裡一直是很強勢的。這樣的人,斷然不會接受别人的拒絕、退縮、抑或是明知故犯的回避。就如此刻,他很生氣,他就表達出來,直白地警告她不能這麼做。
“是出門看燈,還是我抱你回屋裡,你自己選。”長曉的兩瓣唇磨着文落詩的耳畔,低聲道。
文落詩本來還在後悔自己說的話,忽然一聽長曉這話,心下一空,立刻裝聽不懂:“回屋做什麼?好不容易等到過節,出門看燈呀。”
長曉似笑非笑“嗯”了一聲,随即嘴唇上移,開始吻住文落詩的發絲。
文落詩心頭再次一癢。雖然她看不到,也無法清晰感受到,但她似乎能猜到長曉在做什麼。大約是魔的本能驅使,她的身體很享受這種親昵,隻好控制不住柔軟下來,軟塌塌靠着背後之人,任由他胡鬧。
她心想好煩,有些怨恨自己。以前天天說自己不需要這些,不需要身邊有個人,不需要依靠别人。現在呢?她還能有這一面?像個什麼樣子啊!
不知過了多久,長曉吻夠了,環着她的手臂松開一些。他似乎知道方才太過于強勢,如今卸下那股狠勁,轉而溫柔道:“落詩,不是我說你,你太沒安全感了。我都在你身邊了,你還是心裡不踏實。”
文落詩沒說話。
“而且你把姿态放得太低,心太累。其實不必如此的。”
文落詩還是沒說話。
“是不是因為經常想着,之後總有一天要分開,就開始一個人胡思亂想,還騙自己是未雨綢缪?”
文落詩點點頭,小聲道:“這是事實,我當然會想。”
她甚至可以眼底酸酸地想,以後分開,她就能回歸正常生活了,重新回到她那個又冷又飒的模樣,去投稿賺錢,去闖世界,一個人潇潇灑灑,不再是現在這個嬌嬌軟軟、連自己都有些看不起的小姑娘。
隻聽身後的長曉歎了口氣:“落詩,你和我說實話。你想讓我離你近一些,還是遠一些?”
文落詩本想脫口而出“遠一些”,卻在話至嘴邊時猶豫了。她的想法似乎分為兩層,表面那層是清醒的、理智的,當然想要“遠一些”,而裡面那層,才是從來不願意去觸及的真實想法——當然是“近一些”。
“你自己決定就好。”最終,她隻吐出這樣一句話。
長曉笑歎一口氣。大約是夜色漸濃,霧霭漸重,兩人的膽子都更大了些。他把脖子低下來,靠着文落詩的後腦勺:“我自己決定……這麼說的話,那我若是現在想親你呢?”
“那不行。”文落詩立即道。
長曉低聲笑出來,松開手臂,把文落詩放出來。文落詩轉過身,輕輕皺着眉道:“我剛剛什麼都不說就好了,鬧得誰都不開心。”
“沒事,”長曉搖搖頭,仿佛剛剛的過分親密隻是幻覺,兩人如今又恢複了往常的克己複禮,“有些事,不隻你想不清楚,我也想不清楚。”
畢竟都是第一次動心,毫無經驗,文落詩不知道該怎麼做,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是多對她做些事讓她和自己再親近些,還是遵循她的意願不再靠近,他說不好,也不知道平衡點在哪裡。
唯一确定的,是未來的分離。
其實就連這個,他們兩人想的都不一樣。文落詩是确定要分開,但是或許有些不舍;而他的本意就是不分開,如今想盡辦法讓文落詩留下來,又有些舍不得強迫她,或是看她傷心。
他們的确是同路人,在事業上立場一緻、想法相似,可在感情上,兩人大概隻會背道而馳,且越走越遠。
“走了,去看燈吧!”文落詩情緒稍緩,此刻莞爾一笑,擡頭,“現在我在你身邊,你就勉為其難一下,隻能看我一個漂亮姑娘喽。”
長曉走上去,幫她整理好方才被他吻得有些歪的發簪,笑道:“人再多,我也隻看你一人。永遠是這樣。”
文落詩想起,在日月城吃宵夜那次,他也說過同樣的話。
但很可惜,她失去過太多,底色從來都是回避。故而,從不敢相信這份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