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臂仿佛已經完全失去智能,為秦子易刷洗鎖骨和胸膛的動作雖然仔細,卻分外刻闆。
終于,當徹底完成清潔工作,機械臂“噗”地一下,迅速縮進存儲嘈中。
秦子易撥弄着熱水,沖掉全身的泡沫,把垂了滿臉的劉海撥到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
流水當場停止。
他睜開眼睛,晶瑩剔透的水滴順着長長的睫毛反流入眼睛,刺激得他不适地閉緊的雙眼。
細長的手指順着牆壁一點點摸索,終于抓到浴巾。
他把整張臉埋進浴巾裡,過了好一會才長舒一口氣,重新睜開眼睛。
一隻眼球的白睛上激出紅血絲,淚眼汪汪的,有幾分可憐。
他又擠了擠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揉。
機械臂迅速彈出,攔住了秦子易的手,上面放着一瓶人工淚液。
“哥,謝了,你真好。”秦子易笑嘻嘻地接過,仰頭把眼藥水滴進眼睛。
血絲仍在,但眼睛裡的不适感很快消散。
秦子易擦淨身上的水珠,開門離開,剩餘人工淚液被他随手留在浴室台子上。
小型家用機器人再次出現,如之前清理汗濕背心一樣,小心翼翼整理起他用過的物品,全部打包收走。
*
換好連帽衫和長褲,秦子易對着鏡子整理好頭發,想了想,又在外面加了一件休閑西裝外套,然後出門。
休閑西裝外套是學校的校服,免費發放。
這件外套用料厚實,版型考究,做工精良,秦子易一直很喜歡。
出門找工作,尤其是住家保姆這種照料病人的工作,讓雇主覺得他踏實、可靠才能得到認可,穿着校服會讓人情不自禁聯想到“孩子還沒出社會,性格比較單純”,在合适不過了。
乘車抵達第一位雇主約的面試地點,來雇人的是個老太太,開口就是每天幾點起床、幾點睡覺,準備全家十幾口的早餐,每餐多少個不重複的菜品,同時要複雜買菜、接孩子、一個人清掃三層别墅、修剪花園裡的花木,并且晚上還要輔導孩子(x6)的功課。
秦子易聽得頭大,發出靈魂質問:“一個月八千塊錢居然需要身兼數職,你想找的是個奴隸吧。”
他說完起身就走,星網詢問求職體驗,直接要求調用之前随身記憶錄像,徹底封死這一戶禍害下一個求職者的機會。
秦子易深呼吸幾次,平穩情緒之後,去見另一位雇主。
沒想到這一戶更加離譜。
來見他的是個打扮邋遢的中年男人。
見到秦子易的一瞬間,對方眼睛就亮了,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着秦子易的外貌,繞着他來回走了幾圈,突然抓住秦子易的手,用一股特别惡心的聲調跟他說,不用他做什麼工作,家用機器人足夠完成家務了,隻需要他晚上乖乖聽話。
這一回,秦子易連話都懶得說,一鍵投訴加報警,然後離開。
他在自動售貨機買了瓶飲料,坐在花壇邊一口氣灌下肚。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我自己使用家務機器人,生活都足夠舒适了,怎麼還會有人需要住家保姆呢。”
剩下最後一戶,還有見面的必要嗎?
他坐在花壇邊上遲疑許久,直到星網反複在他耳邊提示約定面試時間即将到達,秦子易終于揉了揉頭發,從地面起身。
“來都來了。”
還是得看一看才安心。
約定的位置不遠,他走了不到五分鐘,來到一樁金碧輝煌的别墅外。
護欄的門自動打開,庭院之中空無一人。
地面上的指引條亮着光,提醒他前進方向。
進入别墅樓體的門同樣是由系統自動打開的,别墅内,華燈齊明,樓内以輕柔的曲調播放着古典樂。
更詭異了。
秦子易感覺手臂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我不方便行動,請來二樓。”溫潤的聲音出現在大廳裡,一瞬間抓住了秦子易的注意力。
他情不自禁揉了揉耳朵,簡直覺得剛剛那一瞬間,耳朵被羽毛搔癢了。
這聲音,可真是好聽得過分了。
行動不便嗎?
真可惜啊。
别墅主人大約是個體弱多病的大美人吧?
心裡不由自主升起期待,秦子易丢開對别墅“詭異”的評價,來到二樓。
窗紗被晚風揚起,罩住輪椅上模糊又狼狽的身影。
秦子易快步走到對方面前,扯開挂住他頭的窗紗,對上了一雙金色的瞳孔。
那雙眼睛如同流動的黃金,在漫天晚霞之中熠熠生輝。
對方對他露出禮貌又感激的微笑,秦子易卻僵在了原地。
和“哥哥”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