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她去吧。
她開始悶頭扒飯。
賈思年拒絕了之後的所有采訪邀約,明天終于可以躺平了,她覺得自己需要一些時間,來捋捋最近發生的一切。
凱瑟琳·奧克利那個謎語人在信裡說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賈思年後來常常回想起副本裡的情形,她大概看懂了,這個彩蛋肯定是想說個什麼事,但是她完全搞不懂作者在說啥,至于裡奧……她也不确定裡奧後來的表現究竟是程序既定的,還是早就放飛自我了。
但她對上載集團的審訊始終真假參半地回答。
凱瑟琳死後通過這種莫名其妙的方式傳遞信息,大概率是什麼有不能公開的秘密,所以賈思年隻對外聲稱自己在彩蛋裡的記憶被AI篡改了,她環遊了和地下社區幾乎一模一樣的精靈社區,逐漸恢複了記憶就通關了。
這怎麼能是說謊呢?這不說的全是事實嘛!
況且凱瑟琳也在信中提到過,“自己應該已經死了”,賈思年隐隐覺得,無論是她的死還是這個彩蛋,一切都像是早有預謀的。
凱瑟琳到底想說什麼?
瘋子國王利用民衆供給整個國家?
這有什麼好說的,哪裡不都一樣嘛。
賈思年對作者想要表達的中心思想嗤之以鼻。
而比起所謂的“真相”,反倒是那些“虛假的記憶”讓賈思年更在意。
凱瑟琳說這些記憶會在一周内逐漸消失,但賈思年回憶裡的畫面卻越來越清晰,AI為了沉浸式體驗而為她量身定做的虛假記憶,竟讓她覺得她的過去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如果自己在六歲時沒有被母親遺棄。
賈思年一直覺得自己不屬于這裡,這是她連爺爺都未曾提起過的秘密。
她記憶裡的故鄉,本就在地面上,那裡有深棕色的土地和高大的樹木,空氣裡終年彌漫着濕潤的氣味,母親和她住在一個用土和茅草蓋起的房子裡,院子裡可以在夜晚看到滿天的星星。
直到那個穿黑衣服的女人找到了她們。
賈思年忽然覺得一陣頭痛。
虛假的記憶不但對她的生活造成了影響,而且她隻要去深入回憶,就會陷入沒完沒了的頭痛。然而她又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因為這個程序根本沒有售後服務,唯一的開發者已經死了。
XXX,賈思年覺得煩躁,把吃空的碗和盤子丢進了洗碗機。
她從口袋裡拿出一瓶止疼藥,倒出一片喝了下去。
有時間再慢慢想吧,現在最要緊的事,是給林奈的金屬球裝點東西上去。
唉,我到底是什麼牛馬命啊。賈思年一邊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一邊向着樓下的工作室走去。
賈思年打開牆壁上的開關,漆黑的屋子變得昏黃,工作室的正中央放着一個還挂着塑料薄膜的充電倉,裡面裝着最新款的受體機器人。她繞過充電倉,走到工作台,拆開台子上的包裹,這是今天剛到的電路闆。
工作台上整齊地放着已經拆開的金屬球部件,她打開桌子上的護眼燈,看着老舊屏幕上的電路闆圖,在金屬球電路闆上的幾個引腳上焊出了幾根線,然後把它們連到了新電路闆的焊盤上。
賈思年從抽屜裡取出兩片薄如蟬翼的機械翅膀,把它上面的插頭插在了新到的電路闆上。她撥動桌子上的電源旋鈕,打開開關,機械翅膀上亮起了綠色的小燈。
可以,不愧是我。賈思年很高興,接下來隻需要下載程序,再想辦法把這些都塞進金屬球外殼裡,就大功告成了。
這樣不管林奈想用什麼當受體機器人,都方便一起出門了。
賈思年噼裡啪啦地敲着鍵盤,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好久沒有聯系過林奈了,甚至還沒有告訴過他接下來要去地面旅行。
嘶—
她手上停止了敲擊,眼睛左右轉了轉。
林奈也很久沒主動跟她聯系了。
他應該知道她接下來要去地面旅行,畢竟報導鋪天蓋地。
他竟然也沒來問?
賈思年皺着眉頭,雙臂環抱。
不會是覺得自己去不了,在生悶氣吧?
壞!
賈思年拍了拍腦門兒,在手環上找到了林奈的聯系方式,點擊通話。
上載世界,金港。
林奈已經在家百無聊賴地躺了小半月了,這半個月裡,他每天都能在投影空間裡看見被精心包裝的賈,說着被精心包裝過的話。
林奈隻聽見了賈要去地面旅行。
可他去不了,他在地下街區隻有一個金屬球,這個球隻能在工作室的地闆上來回滾,上樓梯都是不可能的。
而且成了大明星之後的賈思年每天都很忙,她已經很久沒聯系過他了。
以後呢?
以後賈就都是大明星了,她要去地面旅行了。
上載世界裡就隻有他一個人了。
林奈躺在書房的小床上,屋子裡沒有開燈,床頭亮起的小空間裡還在回放賈思年今天的采訪。
“鈴鈴鈴鈴鈴……”林奈的腦袋裡突然提示有通話。
他看到通話提示上的名字。
是賈思年。
他好像忽然如釋重負,又忽然緊張了起來,他好像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開始咚咚跳,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清了清嗓子,按下了接通。
“喂?林奈,最近怎麼樣?”賈思年明亮的聲音傳來。
沒有畫面,也沒有投影,應該是用手環撥打的。
“我還行,你呢?”林奈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忙死啦!不過采訪的工作都結束了,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去地面旅行了。”
“哦……”
“不說這些了,我買了個正經的受體機器人,但是在地面可能不方便經常充電,所以我又給你那個無聊的球加了兩個翅膀,過兩天看你什麼時候方便,下載下來,兩個都試一試。”
……什麼?
林奈睜大了眼睛,一時說不出話。
“喂喂喂?你在聽嗎?”
“啊……我在。”
“我也……一起去地面嗎?”
“嗯?你不想去嗎?”林奈好像能看見賈思年挑了挑眉毛。
“……沒有。”林奈的喉結上下蠕動。
“我想,我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