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弦柱狀似疑惑地問:“哦?是嗎?”
“你姑父怎麼了?”
“他失蹤了。”李漾艱難地說,“他已經很多天沒有回家了,警察在縣道上找到了他的車子,但是車上沒有人。”
周弦柱摟着他:“嗯,然後呢?”
“我姑姑很傷心,”李漾急着說,“我表弟本來就出了事,我姑父再出事,她承受不住的。”
“可是寶寶,你不是讨厭他嗎?姑姑傷心,那你哄她開心就好了。”
李漾:“我——”
再一次,李漾意識到,周弦柱的感情邏輯判斷似乎和常人不同,不,應該說是與人類不同。第一次,李子揚出事,李漾忽略了他冷血的言論,以為是他沒心沒肺,但這一次他很明顯地感覺到周弦柱的思維和人類不一樣了,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人鬼殊途,他以前确實聽說過,人死成鬼,鬼的思維和人類的不一樣。
以前周弦柱雖然惹是生非愛打架,可也從來沒有害人的心思的,他隻是個有點吊兒郎當的帶着一絲痞氣的男孩子。
他發着抖,分不清是難過還是害怕,聲音也斷斷續續的:“我……我想知道他在哪兒,你覺得、他會在哪呢?”
周弦柱擡着他的下巴,死水一般的眸子直直地望進李漾的眼睛裡。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人類聞不到的香氣,它是從人類身上散發出來的,但是人類自己聞不到,那是一種名為恐懼的氣息,是惡鬼的進補的美食。
風吹進來,揚起窗簾,送來窗外綠樹的生青味道,卻依舊驅不散那股氣息,因為它正源源不斷地從人類身上溢出來。
它的男朋友今天身上的味道跟以往都不太一樣,是誰,跟他說了什麼呢?
李漾的身體在小幅度發抖,他的瞳孔也不受控制地在震顫着,和周弦柱那雙眸子對視的時間夠久,他甚至有種自己即将看到他的瞳孔融化成墨汁或者血淚往下流淌的錯覺。
但确實隻是錯覺,他的惡鬼男朋友隻是笑了一下,湊上來親吻他顫抖的眼皮。
“不要為這些事情費神了好嗎,跟我在一塊兒的時候,我希望你能隻想着我,寶寶。”
“既然搬出來了,那個家就跟你沒關系了,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做你的家人,寶寶,以後我們倆才是一家人。”
李漾無法不對這樣的周弦柱感到陌生。
“哎,李漾,你在這兒呢?過來一下。”
李漾扭過頭,看到班主任站在走廊外對他招招手。
李漾終于得以從周弦柱身邊逃開。
班主任隻是來例行關心李漾的家庭情況和心理狀況的。
這個學生今年經曆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他很擔心他的心理健康。甚至在自己面前時,李漾似乎也在走神,他的臉色蒼白、眼鏡下面挂着黑青,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表情甚至有點神經質,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唉,你不要勉強自己,如果壓力太大,可以找我聊聊,如果不想跟我聊,也可以跟心理老師聊聊。”班主任說。
李漾點點頭。
李漾離開教師辦公室,沒有回教室找周弦柱,他能感覺得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凝視着他,但他不敢回頭。
醫院那邊,李青晚請了護工照顧李子揚,爺爺奶奶也一起去幫忙。
李青晚自己則去找李凱。
李漾很想幫忙,但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幫。找人他不在行,去醫院照顧李子揚也輪不上他,他隻能幹着急。
他想從周弦柱嘴裡問出李凱的下落,可并不順利。
他不敢挑明了問,他隻敢旁敲側擊,但周弦柱對這個話題壓根不感興趣,每次他打開話題周弦柱都不接話,一心隻想和他黏黏糊糊地親昵。
校運會持續了三天,李漾這三天裡非常自由,周弦柱也一樣,李漾根本不知道能找什麼理由甩開他
——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宛若放假一樣的校運會,對校園人類小情侶來說是一個絕佳的增進感情的好機會。
——對非人類小情侶也一樣。
周弦柱有絕佳的理由,天天纏着李漾索吻。
在各個地方,在無人的宿舍,在空曠的教室……
李漾最開始和他談戀愛的時候,是非常享受這種像偷情一樣的吻的,前提是周弦柱确實是人。但現在……李漾隻剩恐懼,卻不敢抗拒,他隻能戰戰兢兢地,忍着恐懼和他親吻。
慢慢的,他開始不敢在親吻時閉上眼睛。
睜着眼親吻,他至少看得到周弦柱還是個人模樣,閉上眼,恐懼會從想象中滋生蔓延,他會控制不住地從它冰涼的舌頭意識到它是鬼,各種鬼怪形象會從他的腦海裡誕生,他每次都會被吓出一後背汗來。
然而這次他睜開眼,卻撞進一雙幽黑的眸子裡,那雙眸子靜靜地、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知道已經這樣看了他多久。
良久,那雙眸子向上彎了彎,它笑了。
李漾的臉發白,眼下發青,直咽唾沫。
笑、笑什麼。
李漾曾經和它是最親密無間的發小,他自诩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一個眼神,一次對視,他們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李漾惶恐地想,或許它發現了,它知道自己知道它不是人了。
和它對視,它鋒利到像是被刀劃開的殷紅的嘴角向上勾,說話的語氣依舊甜蜜魅惑。
“寶寶,我親得你舒服嗎?”它甜甜地笑着。
李漾隻敢點頭:“舒、舒服。”
男友冰涼的身體摟住他:“我們這一步都進行了這麼久了,是不是可以嘗嘗更舒服的事情了?”
他們在教室裡,周弦柱坐在他的位置上摟着他,讓他坐在它的懷裡。此時說着話,他冰涼的手掌順着他姣麗的腰線往下,修長的手指越過松緊帶,探進了李漾的校服褲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