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是寬大的四方院子,陽光無遮掩地透進來,照出地上的大理石的紋路。
整個府邸從外觀上還存着過去的氣派,頗有官宦遺風。
畢去非暗自搖搖頭,隻可惜辛府近來已經頗為沒落了,從偌大一個府邸竟然無一個家仆出來迎接就可以看出來。
站在一旁的管家虛胖的臉上流露出幾分讨好,“這邊請,縣令大人。”然後便是畢恭畢敬地,引着嚴子皓穿過遊廊,請進了辛公子的居室。
入了屋子,畢去非趁此靠在屋内的房柱上,上下打量着整個居室。屋内正中央擺着張當地放着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最基本的四書五經,看起來很新。
這……連八歲稚兒都必須所學的四書五經,難不成辛公子連其都未讀完?
畢去非視線移到案幾的後面,那擺了張檀木椅案,靠墊是半舊的樣子。
整個居室的器物擺放都十分齊整,所放的位置也都講究些規矩。
而一泛着光澤的實木桌幾上,三個青瓷杯擺成方形的三個角。
畢去非悄悄走過去,将紫砂的茶壺掀了蓋,可以瞧出裡面是滿茶。其内飄出股異香,是京城墨茶獨有的氣味。
而居室的角落則是醒目地放置了一棺木,不出意料的話辛回舟的屍體應當是放在那處。
管家此時上前,對着嚴子皓微微鞠躬解釋道:“方才已經将公子的遺體收斂到棺木了,公子死後的模樣也不甚光彩,還是不要污了縣令大人的眼了。”
嚴子皓不甚理會,直接走過去,勁瘦的手臂輕松将沉重的棺材蓋掀起,顯露出在其中的辛回舟的遺體。
此人身着錦袍,面色猙獰,膚色泛白且通體僵直。其脖子被勒得通紅,皮膚很明顯的可以看出凹進去了一塊。其裸露到外邊的手指有摩挲的紅痕,細看指甲還有繩索的細屑。
依據往日的經驗,此人應當是被繩索所勒窒息而死。隻是……為何總能聞到股若有若無的血腥之氣?
嚴子皓掀起衣擺,身體前側并無什麼傷口痕迹。翻動屍體,屍體腰側對應棺木的位置底下墊着塊棉布,上面已然浸滿了血漬。
臉色微微變化,嚴子皓視線看向屍體的腰側,其上似是被什麼尖銳之物生生戳出了頗深的傷口,傷口處的血肉翻了出來。
“這個傷口是怎麼回事?”
“這個。”管家眼珠一轉,“這個是公子昨日午時不甚摔倒,被茶杯的碎片給刺入了身體。”
嚴子皓面帶寒霜,聲音都壓低了幾分,“那為何屍體底下所墊的棉布全都浸了血,難道是你家公子生前受了這種傷,卻選擇一點對其都不處理嗎?”
管家喉嚨幹啞,結結巴巴地回複道:“因為公子煩心于為紅香姑娘贖身的事情,就,就沒有注意到這種傷口。”
“因為贖身之事而煩心?”杵在一旁的畢去非插嘴問道:“此話怎講?”
似是打開了話匣,管家又快又急地說道:“我家公子曾允諾了要贖紅香姑娘的身子,不過那玉樓的老鸨要價頗高,公子雖然籌了部分銀錢,但還是不足。”
“而且因為此事,公子好像與紅香姑娘發生了什麼口角,昨夜回來時就是一臉苦悶的模樣,但我也沒有想到公子竟然就這麼想不開…………”
嚴子皓略略一瞥管家,突然身子微微使勁,縱身而起便是輕踏于房梁之上。
“辛公子可是在此處上吊自殺?”
管家愣神點點頭,不解地望向其上正在端詳房梁的嚴子皓。
橫木靠左側上處明顯與光澤的周圍不同,應當是挂繩索地方,而此處有一道筆直的、沿着方正形的房梁的被繩子摩挲的痕迹。
嚴子皓翻身落于地上,幽深的眼瞳掃過緊張的管家,他不住地扭轉右手拇指的玉扳指。
“既然是為姑娘贖身籌銀錢,已經籌了多少了?”
管家嗆了兩聲,急忙應聲回道:“已經是籌了白銀千兩了,不過紅香姑娘要白銀三千兩。”
“那你手上此個玉扳指需多少銀錢?”
管家下意識地答道:“市價應該是值白銀三百兩的。”
嚴子皓慢慢走至桌幾前,手指扣動桌子的沉悶聲音響起,混着嚴子皓清冷的音色。
“一個籌不出千兩白銀的主人,管家竟然戴得起這種昂貴的飾物?”
“若不是你見财起意,然後謀害了你的主子吧?”
管家驚詫至極,眼睛瞪的頗大,“縣令大人,冤枉啊,我可沒這膽子,而且,公子難道不是上吊自盡的嗎?”
畢去非視線移到嚴子皓,卻見他清俊臉上顯現出幾分笃定。
“一個上吊自盡的人,在被吊起之後,必然會因痛苦而左右掙紮,房梁上也應該有相應的擺動的痕迹,而不是隻有單單把繩索挂上去的痕迹。”
“所以,你家公子應該是被勒死後被挂在了房梁上,但你卻口口聲聲說你家公子是自盡,話裡話外都在為他自盡找理由。”
嚴子皓幽黑的眼眸似是威脅般看向許管家,喉嚨裡壓出低沉的嗓音,“你說,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