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大堂内,紅雲起被涼水潑醒,發現自己被捆在椅上,面前還放置着一紙畫押狀。
“晏城紅雲起,你可認了殺害辛回舟和紅香姑娘的罪行?”
嚴子皓立于紅雲起之前,聲音冷冽。
紅雲起眼神暗淡下去,喉嚨幹澀,低低地回複道:“我沒有殺阿姐。“
“阿姐,她是自己服藥自殺的,她是因為想擺脫那個浪蕩子辛回舟,她才選擇了自殺的。”
杵在一旁的畢去非怒火湧起,抄起仵作報告拍到紅雲起之前,“你可仔細看看,你阿姐可是被你活活灌藥而死的。”
“我沒有!我沒有!我才不會傷害阿姐,阿姐她可是……我最愛的人。”紅雲起喃喃開口,頭不住地搖着,像是逃避什麼現實。
畢去非冷哼一聲,“你想忘記嗎?紅香姑娘被灌藥之後,引發了心疾,卻不是立刻死亡的,她是在你的手上,慢慢失了呼吸而亡的。”
“但她在最後的瀕臨死亡的時刻内,卻沒有一點求生的掙紮,你說這是為何?是誰能讓她放棄了求生的念頭?”
“是因為靠着她詩篇聞名晏城的纨绔公子想要殺她,還是說因為自己素日寵愛的弟弟,攢錢讓他能穿上絲綢布料的的弟弟,竟然動了想殺她的念頭?”
“我沒有!我明明是……為了她好,我勸過她的,之前她就拼了命的離開家裡,獨自一人來到這裡。現在她又要拼命地要離開玉樓,離開我,去辛回舟身邊,為什麼?”紅雲起激動起來,撕裂着聲音大聲辯駁道。
畢去非手掌重重落在桌幾上,“你就隻有一心想着你自己,你有想過你阿姐的遭遇嗎?”
“你可知那些有權有勢的歡客,在你阿姐身上留下的那些駭人的疤痕?你阿姐在玉樓過的如此的不如意,你卻隻是想着要紅香姑娘留在玉樓,在這個地方陪你一起腐爛掉。”
“而且,你滿口的對你阿姐去辛公子身邊的排斥,你可知這是你阿姐想盡辦法才想出了脫離花樓的去路。”
“自能成羽翼,何必仰雲梯。可惜這世道留給一青樓女子的機會并不多。“
“你阿姐雖然身似草芥,卻有鴻圖志,又怎麼甘于困在這一小小花樓之内呢?”
“我知道,我其實……一直都知道,隻是我太害怕離開阿姐罷了。”
紅雲起痛苦的臉上流下大滴大滴的悔恨的淚水,竟像個稚兒一樣嚎啕大哭起來“阿姐,阿姐,我錯了……”
畢去非無言,背過身去,隻餘一聲歎息。
命案已了,紅雲起認罪後被判處了斬刑,昭告整個晏城,縣衙也由此重新回到衆人的視線之中。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畢去非本持着功成身退的品德,以及鑒于沒想好如何向嚴子皓解釋自己冒充縣衙斷案的考慮,畢去非隐去身形重新回到西街小巷,繼續自己的斷案生意。
今日是個大晴天,西街比平時要更加熱鬧些,但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畢去非與道士同在擺攤,然而路過之人皆是好奇地瞧上畢去非一眼然後離開,而相隔不過幾米的道士處仍然是錢罐裡落子不斷。
道士目光瞥過一旁門前冷清、百無聊賴的畢去非,“喲,這不是号稱最會破案的畢書吏嗎?怎麼的,上次的六塊銅闆是用完了嗎?”
說着,道士話鋒一轉,不懷好意地說道:“嘛嘛,雖然六枚銅錢可是連一天都很難撐下去,可誰叫我們的畢書吏省錢有方呢。”
畢去非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假裝聽不見他的諷刺。
沒看見她的反應,道士也不氣餒,還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算了,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照我來算你的命數,你估計是命裡缺錢。”
“你這個常年騙人的家夥還好意思幫我算命?不過……”
畢去非有些忍不住了,柳眉一豎,卻又忽的回想起接了紅雲起委托之後的事情,便難得地陷入了沉默。
之前的六枚銅錢她一氣之下,全都丢回給紅雲起了,不僅如此,因為請仵作她還欠了林上阮三十文錢的債。明明是收錢斷案,最後卻自己負債了,不會,她真的命裡缺錢吧?
大窮逼畢去非看了一眼自己的全身家當:一破桌、兩橫幅,心裡突然升起了濃濃危機感。
我是不是别想那麼多直接向嚴縣令毛遂自薦來着,畢竟再這樣下去我就要餓死了。
心念一動,畢去非幹癟的肚子立刻起了反應,“差不多也到正午時候了,今日的午膳,還是去西街縣衙旁那家茶肆來碗陽春面吧,畢竟這可是全晏城最便宜的了。”
有氣無力的畢去非慢慢撐桌而起,病弱的身子一晃一晃的。
嚴子皓修長的身子立在遠處,于暗處細細觀察着畢去非。
據淨秋所言,她應當是縣衙的前書吏,如今賦閑,隻是在西街擺處攤子,替人破案,但由于生意冷清,隻能勉強維持生計罷了。
我本是不信,可如今看來倒是與淨秋所言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