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莊靈運的痛苦遭遇,裴覆雪完全不報以同情,然而他再怎麼道貌岸然也不至于泯滅人性。此時此刻他滿懷慈悲,在心裡悄然雙掌合十,很誠懇地為莊靈運求福祈禱,默默點上了三根奔喪蠟,願人就此走好。
他這麼善心薄發不為别的,就單純是發自内心地感謝莊靈運,感謝這傻逼崽子在無意中給他幫了一個大忙。
誰能想到就着莊靈運和查理斯搞出來的破奸情,究極無敵社恐死宅孫妙華在聽聞風聲以後,居然破天荒地從她那密不透風的烏龜殼裡爬了出來。
目前莊靈運招惹過來的人先有查理斯後有孫妙華,瞧着這般盛況,清徽宗上下任誰看見了不說一句他的事迹勇猛可嘉。
眼下趁着孫妙華還未離開,裴覆雪眉心一動,腹中陰暗壞水緩緩流淌。
他傾盡畢生所能講出了各種花言巧語,終于哄得孟決學會了短暫的獨立自處——簡而言之他總算把人支開了。
帶着一身飄逸灑脫的出塵氣質走到人前,裴覆雪滿懷心思地同孫妙華搭話,他輕言淺笑道:“二師姐,請……”
留步。
裴覆雪:“……”
後面兩個字他根本沒有機會說出來給人聽見,因為就在他出聲的那一刹那,孫妙華如驚弓之鳥般萬分害怕地觊了他一眼,然後忙不疊地踏上了一根草掃帚飛快逃走了。
對方勻速千裡火力全開,白日青空頓時隻遺下了些許殘影,留得裴覆雪立在原地衣袖輕飄風中淩亂。
往外輕呼了一口氣,裴覆雪不甘停滞于此,他當即使用千裡神行疾風術速度追趕了上去,此次機會難得,他絕不可能輕易放過。
要說裴覆雪為何不肯善罷甘休,這還得歸咎于先前同孟決一起逛書樓的時候,他發現的那本憑空冒出的邪穢書籍。
自帶走以後裴覆雪百般鑽研,卻仍是發現不了任何竅門。
外層封面層層符咒疊加在上,似是困住了一頭兇險惡獸,他之所以對其感興趣,不單單是原主内心深處躍躍欲試的殺欲本能,還有就是他千方百計想要知道這究竟和孟決有何幹系。
對于他來說長久留個不清不楚的人在身邊沒有可能,查理斯是如此,孟決更是如此。
可是查理斯自來到修真界以後的一切行動軌迹,他沒過多久就調查了個清清楚楚,偏偏是孟決,信息源給予的反饋一無所獲,沒人知曉他的來曆,盡管他似乎在這裡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裴覆雪思緒萬千,他有着無比堅定的直覺,要想解開孟決身上的迷題,這本書定是關鍵。
而孫妙華人稱苦邪沐雅真君,精通各種歪門邪道,必然是對這本書有着非同一般的破解之法。
可惜她生性卑怯不敢見人,此前裴覆雪付出了多方努力,頻頻請求對方現身會面,卻久久不見成效,明明進一步師門情誼退一步點頭之交,那苦邪沐雅真君竟是半點也不帶搭理他。
今日這回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趕了個正巧,孫妙華本體現身吃瓜,瑟縮着脖子鬼鬼祟祟來到了碧水閣。
近來裴覆雪常常感慨,若遇上了像孫妙華那種社恐爬行陰暗比,麻煩程度不亞于四肢折斷還要趴着吃東西。要說在這修真界,撞鬼的幾率鐵定比逮住孫妙華這一茬大的多。
裴覆雪不斷往深處細想,心中思緒百般交雜,如果此次謀算又落了空,孟決的底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夠盡數查清。
雖說有血液克制,但難保沒有逃脫之法,他不放心。
集中精力捏決施法,裴覆雪蓦然加快了禦劍速度。
此行曆經千辛萬苦,孫妙華的掃帚尾終于映入眼簾,裴覆雪不好貿然進攻,隻能先禮後兵施展傳音術:“二師姐!停下!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傾盡全力給你買下雍都城所有的甜膩糕點!”
意料之中的,孫妙華顯然又是沒聽見最後的那句話,她察覺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大名,掃把帚竄得更快了,觸目耀金宛如極光飛逝。
裴覆雪見軟的不行,幹脆來硬的,他反手拽住了飛天掃帚,一把扔進了儲物袋,順便拎起孫妙華的衣領子把人挂在了劍柄上,随後一路踩劍超速馳騁回到了清徽宗。
約摸煮熟一盞茶的時間,兩人最終在望雨軒雙腳落地。
裴覆雪品相非凡清雅俊逸,不管怎麼被風吹襲依舊仙風道骨禦氣淩空。相比之下孫妙華就顯得有點一言難盡了,她的外貌天生标志可人,然而長久以來不斷往外散發的頹廢之氣結實掩蓋了她那原本獨屬于女子的清新秀麗,如今頭頂發型糟亂怪異更甚,配上她從不離身的草掃帚,往哪一站都是出奇火爆的打卡景觀。
罪魁禍首噎了一下喉嚨,沉默地往後退了數步,靜觀臉色以後才緩緩出聲:“師姐,我有件事想請你幫我處理一下。”
孫妙華眼下一片烏黑,聞言很焦躁地擡手搓了一把腦袋,蔥白玉指啪嗒啪嗒地不斷往天星盤上面戳。
與此同時,裴覆雪袖袋裡的天星盤晃蕩一聲響起了來信,聯系人是孫妙華。
她的怨氣恍惚間好像化成了實體,絲絲縷縷從屏幕裡鑽了出來:“有何貴幹?趕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