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容甯郡主正為如何将陛下賞的女子塞給顧昀而勞神,冷不丁聽見這消息,驚得好一陣兒未回過神。
“當真?你侄兒可瞧清了?!真是個女子?!”
心腹柳媽媽一面兒替她卸着钗環,一面兒笑道:“瞧得真真兒的,聽說啊還是咱們侯爺親自抱下車的咧!可見是真開竅了。”
容甯郡主掩唇咯咯直笑,眉眼間盡是欣慰:“好啊!枉費我給他操了這許久的心,原來是早有瞧上眼的了。”
柳媽媽頓了頓,又道:“那陛下送來那些女子,郡主打算如何處置?”
“侯爺難得有個瞧中的,這會子送她們過去,若讓那姑娘知道了,可不得鬧将起來?眼下二人正如膠似漆着,說不準能抱個小公子出來,可不好這時候去離間他們。”
容甯郡主絞着肩頭的烏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柳媽媽說得在理,要送也不好這會子送,平白給清臣添堵不說,耽誤她的外甥孫兒是大事。
思及此處,她吩咐道:“先放府裡養着罷,再有,備下幾盒钗環首飾,明日去趟侯府。”
她得瞧瞧是個何等模樣兒的姑娘,叫她那外甥轉性兒了。
次日一早,方用過朝食,容甯郡主便帶上柳媽媽來到了侯府。
下人前來通傳時,顧昀正與傷愈的吉安在庭院中練槍,話音未落,一行人便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清臣,起這麼早練功啊?”容甯郡主笑意盈盈,目光卻直望裡頭瞟。
顧昀心知他姨母的來意,便也不藏着掖着了。
“姨母是可是來瞧侯夫人的?”
聞言,容甯郡主的笑意霎時僵在面上:“什,什麼?侯夫人?!”
她下意識轉頭瞧了眼身旁的同樣震驚的柳媽媽,二人面面相觑。
顧昀面無波瀾地收了槍,接過小厮遞來的錦帕,自顧自擦着額角的細汗:“定了親,自然便是侯夫人。”
“你說什麼?!定親了?!”
容甯郡主猛然拔高了嗓音,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她撫着胸口緩了緩,才顫手指着顧昀問道:“你是說,你同你帶回來的那名女子定親了?!”
“正是。”顧昀淡聲道。
“你!連說也不同姨母說一聲,自個兒便将親事給定了?!”
容甯郡主滿面怒容,擡眼卻瞧見顧昀那一雲淡風輕的模樣,徹底被磨沒了脾氣。
她深深呼出一口郁氣,猛甩了幾下帕子,強自鎮定道:“好好好,你如今大了,侯府是你當家作主,可你總得告訴姨母,我那外甥媳婦是哪個官宦人家的姑娘罷?”
顧昀眼眸微擡,盯着他姨母:“并非官宦人家,是尋常門戶的姑娘,我負傷流落青州時,蒙她所救。”
聽到此處,容甯郡主一顆心稍稍落地了些。
她原還擔心她這外甥是被哪個勾欄裡的狐媚子勾昏了頭,這才将人帶回了府,她們勳爵人家,便是納妾也斷不會納這樣的女子進門。
而今清臣既說是個尋常人家的姑娘,又救過他的命,納進門做妾也不是不行,又或是替她尋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地嫁了。
做侯爵夫人?怕是上不得台面。
想至此處,她緩和了語氣,勸道:“清臣,姨母知道你想報恩,可報恩不一定非得娶那姑娘,你認她做義妹,抑或替她尋個清白人家嫁了,再給足了嫁妝,有侯府替她撐腰,何人敢欺負她?”
義妹?好人家?
顧昀冷冷扯唇,信手将巾帕扔給吉安,沉聲道:“姨母,這親事是我使計促成的,将她許給旁人?這不是打我的臉麼?”
容甯郡主一愣,似沒想到内情是這樣,便妥協道:“你若實在中意她,納她做個貴妾也成,犯不着娶個民女做侯爵夫人呐!”
“顧家世代列侯,你父親你祖父娶的不是郡主便是世家女,到了你這兒卻娶個草民,你不嫌...”
“姨母!”
顧昀陰着臉打斷,一字一句道:“我不會讓她做妾。”
“姨母若是來瞧新夫人的,我自是樂意引見,若是來勸我納妾的,恕我不奉陪了,姨母請自便。”
說罷,他不顧容甯郡主難看的面色,徑自轉身離去。
“郡主,那這首飾......咱們還送麼?”柳媽媽小心地觑着她的臉色。
容甯郡主緊緊攥着手中的帕子,面色鐵青:“還送什麼?沒瞧見人家不待見咱們麼?”
常說娶了媳婦忘了娘,她連娘都不是,還能指望人家怎麼敬她?
忽想至此,她隻覺心口酸澀得緊,忍不住拭了拭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