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超過顧展上班時間一小時。
老林豎着他的關公眉,看着大下午在雜物間睡得正酣的兩個人,怒火中燒。
門虛掩着,房間裡酒氣沖天,黑色T恤和陀飛輪兔子散落在床腿邊。
顧展裸着上身穿着警褲,裹着粉色的毯子窩在撈來的阙船長身上睡得不省人事,而阙船長穿戴整齊靠牆坐床上,頭埋在顧展肩頭,也睡得正香。
“你倆,快起來。”老林中氣十足地一聲大吼。
“啊——”
顧展大叫一聲,睜開眼,又合上。
多舒服,這是哪裡,熱熱軟軟的。
他拿頭蹭了蹭這類似枕頭的東西,舒服。
“顧展!”
老林的怒吼充斥滿整個雜物間。
“到,到,到,立刻馬上。”
顧展猛地站起身,裹着粉色毯子往門外沖。
雜物間裡就剩老林和剛睜眼的阙東朝面面相觑。
二十秒後,粉色旋風呼地又掃回雜物間。
“衣服,衣服,忘了穿衣服。”
顧展嘴裡念叨着,丢下毯子,抓起地上的衣服,套上身,轉瞬又不見蹤影。
老林撿起地上的毯子和兔子往床上一丢:“昨天是遇到什麼事?醉成這樣?”
“阙氏集團要收購樂園。”阙東朝回答。
老林問詢地掃了眼阙大副,他正摘下兔子肚子上的表往自己腕上帶,大副是阙氏航運的海外員工,不歸屬總部,但回答起收購的事,卻自然得像是親自操盤。
“顧展喝多,自己說的。他說他不賣,那是他爸爸心血。”阙東朝接着解釋。
“哎——”老林歎氣:“這孩子,就是倔,樂園清算賣了,他日子能過得輕松,現在賬戶都被凍結着,天天為錢發愁,可他就總是放不下。”
“為什麼?”阙東朝問,前世他認識顧展時,樂園早就變成阙氏開發的住宅,顧展自己也沒提起過。
“好像是說那樂園大部分是他爸爸親自設計的,他舍不得。”老林說完,整整警帽,與大副告别。
走出幾步遠後,老林又回頭往雜物間看去,門敞開着,大副正背對着自己,正整理着顧展弄亂的被褥。
顧展把大副安置在雜物間後,老林讓人查了大副的背景。
這名二十六歲的年輕人能力強得驚人,因為太年輕,服務時長不足,所以在貨輪上隻是大副,但實際在菲律賓船公司的職級并不低,直逼一把手。
顧展在海裡救上來的人不少,大副總讓老林覺得有些特别。
他窩在顧展的雜物間裡,是超出救命恩人的态度。
道不明,猜不透。
大副把昂貴的手表直接綁顧展的兔子身上,不設防,更讓老林覺得,這人對顧展的萬分信任。
幾十年的警察經曆累積的直覺,告訴老林這人并不壞。顧展平日也沒有同齡的朋友,所以他也任由着顧展帶着船長去酒吧厮混。
反正沒幾天,大副就要回貨輪遠航,最終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
老林搖搖頭,踱着步回到警隊。
*
阙東朝坐在碼頭的辦公室裡,翻着貨輪航程表。
手機開着外放,阙林炎的秘書正禮貌提醒未來三天太平洋天氣惡劣,董事長擔心兒子,讓他務必不要冒險。
阙東朝太了解自己的嗜權如命父親。
老頭不是真擔心天氣惡劣,而是怕阙東朝有個三長兩短死海上,阙嘉航一家獨大,自己權力地位不保。
他把航程表翻來覆去地細看着,對電話裡的女聲置若罔聞。
而阙東朝的心腹律師達莉娅更是無視免提通話,對着滿面春風的年輕老闆一頓俄語輸出。
咒罵阙嘉航是個三流貨色。
達莉娅是名豔麗的中俄女混血,當年跟着自己從俄羅斯回國,業務強悍。
阙東朝可能涉嫌誤殺的混混,在ICU的用藥記錄被達莉娅扒得清清楚楚,完全不是性命垂危的病患應有的記錄,民政局的銷戶手續卻完整無誤,說明問題就出在醫院。
而當時出面安排醫院搶救的人,負責善後的人,正是阙嘉航。
阙嘉航設計陷害弟弟,就算是同父異母,也大逆不道。
讓她意外的是,阙東朝聽到這個消息後,臉上的表情竟沒有一絲變化,隻是淡淡地交代把查出來的材料交給姐姐阙妤處理。
“去盯着集團收購顧家樂園的進度,每天跟我彙報。”阙東朝頭也不擡,掐斷與阙林炎秘書的通話。
“收購樂園是阙嘉航那邊的事。”達莉娅提醒。
"我的意思就是要你盯着阙嘉航。"阙東朝擡起頭看向達莉娅,語氣出奇的溫和。
“東朝,你談戀愛了吧?”達莉娅突然問。
阙東朝放下鼠标,攤手示意大律師繼續。
“你面露喜色地我要盯人,是第一次,以前都是一副殺光吃淨的樣子。”
自從老闆從貨輪落水被撈上岸後,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人也和以前不太一樣,對家族利益紛争的态度從原先的遊離無視,突然變得強硬;但人卻又沒有先前的蔭翳,不時還面露柔和。
要麼是外傷撞壞腦子,要麼是情感受刺激,人性格突然發生轉變,無非這兩個原因。
老闆的父母和手足們都活得生猛,所以,隻可能是戀愛。
“你與船公司聯系,之後進彰城港的每艘貨輪,都預留大副套房,我随時要帶人上船。”阙東朝沒有回答達莉娅的問題,繼續交代工作。
“好。”達莉娅立刻得出了問題答案。老闆果然是戀愛了,突然要帶人上船,不就是要炫技求偶麼?
"通知宋榮傑,帶人來細談吧。"阙東朝無視達莉娅滿臉八卦探究,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