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黍離把它送到工部,請他們以此模型造個大的,再去北渠試用。若試用沒問題再送往月羅府。月羅山高,建長梯不易,讓當地人自行決定是否試用。”
“是,殿下,用誰的名義送到工部?”
雲簪揚眉:“當然是東宮太女之名。不然,孤真變成個啥用都沒有的傻子太女了。”
麻姑不理解這話,又不好搭話。
女帝陛下是個捉摸不透的性子,太女殿下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能跟上她想法的人——不多。
雲簪看她把東西轉給黍離還不走,沉吟道:“他跪在幾門?”
“東宮大門外!”
“呵,真是個死心眼。當衆打母皇的臉。”雲簪知道楚天機不想看到自己,跪着請大臣施加壓力給母皇和東宮,“他喜歡跪就跪着吧。一個看不清形勢的準太女夫,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
“……是。”麻姑這才躬身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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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機知道女皇不肯放人是因為雲簪。
唯有雲簪同意,他才有可能離開東都。
來京四年,他已經得到金蟬蠱王的藥血,隻需回南蜀培育新的金蟬蠱王,一旦成功,可助母親懾服南蜀五大氏族,令各寨臣服。
至于軒轅槍術,在東方川的指導下,他已經學會槍術中的“巧”字訣,往後就是勤加練習,精進槍術。
而《軒轅訣》裡包含的軒轅心法,如女帝所說,隻有皇室人才可以學,他已不再強求。
當年入宮,本是為太女離開東都打掩護。如今,太女坐鎮東宮兩年,他這顆掩人耳目的棋子早已經沒什麼用,也愈發不想留下受氣。
軒轅雲簪,可實在讓人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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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宮裡,女帝聽聞楚天機跪在東宮門口,問國師行如:“阿如,這兩小冤家的事,你怎麼看?”
行如風姿清雅,宛若谪仙,緩聲道:“臣以為——殿下聰慧過人,正因她過于聰慧,行事少有解釋,讓人難以讀懂背後動機。在旁人眼裡,她這樣行事作風,便是以戲弄他人為樂。”
“不錯。雲簪好好帶人去救天機,兩人卻鬧着回來。這不,一個已經跪在東宮門口了。”女帝笑搖頭。
行如又道:“臣尋思,與其讓楚國公留在京城,加深與太女的龃龉誤會,不如放楚國公回南蜀。來日太女殿下及笄,再召楚國公入京完婚。”
女帝沉吟:“朕也是這個意思,隻是心疼雲簪。她在南旋居住四年,心性早已自由,突然回宮被拘起來,委屈她了。”
行如莞爾:“陛下疼愛太女。”
女帝知道她要說什麼:“這是雲簪的責任。朕知道,她心裡是有杆秤、有道線的。這宮裡能引起她樂趣的東西、感興趣的人實在太少了。”
行如近前一步:“陛下真決定退位居後,讓太女肩負黎民百姓、大慶江山?”
女帝垂眸,鬓邊東珠輕蕩:“以孫衍幾為首的六部臣工想讓雲簪再曆練幾年,可朕……不想等了。”
行如知她心意已決,便不再幫孫衍幾等人說話。
女帝知道他們不太理解自己的退位行為,而女兒雲簪是懂的。
“昔年,朕十六登基,卻逢亡國。曆經生死,借甲子之手重生,在諸位臣工輔佐下重建新朝,為時二十餘載,真是漫長的日子啊。
朕不想讓雲簪等、也不想讓他再苦熬下去。”
行如知“他”指得是遠在南旋府綠風郡——用假死成全女帝帝位的東暹王。
“可是,太女和楚國公終究年少,縱使兩人聰慧過人,卻未嘗人間疾苦,極難一心一意。”
“所以朕找你來商量此事。六年後,二人能否在一起,緻家國穩定,就拜托阿如。”女帝拍在國師肩頭,又道,“朕會先同雲簪談妥。”
行如一臉:原來在這等着呢!
她無聲哂笑,躬身領命,退下後去趟東宮。
楚國公身杆筆挺地跪在東宮門前,精氣神看起來還行。
行如在他面前駐足片刻,感慨:“你這孩子跟你爹娘一樣執拗。”
行如是女帝最早指派給楚天機的師父。
楚天機垂首行禮:“師父,我隻是不想被禁在這四方城。南蜀山川青綠,蟲獸多如繁星,鳥語花香,不比京都的人心簡單嗎?”
行如頓了頓:“你是楚國公!”
“國公又如何?我爹早死十多年,他也不愛我母親。我留在京城是聽母親的話。如今,母親奏報想我歸家,我為什麼不能回去?
我要回南蜀。”
“你是女帝和你母親定下的太女夫。”行人又道。
楚天機仰看東宮門楣,又垂下臉:“我不圖榮華富貴、權勢滔天,隻想自在逍遙——”别再看到軒轅雲簪那張可惡的臉就好。
行如知他年輕,不理解“楚國公”三字的份量,搖了搖頭:“你跪在這就是知道症結在哪,明知不可行卻非要争求,需知天下事不可能事事如意。不過,你這點性子倒像你的母親。曾經,她就是死追在你父親身後。”
“我娘和我爹……若他們不相愛,為什麼會有我?”楚天機對此一直有疑惑。
行如不好解答這家事,隻道:“等回南蜀問你娘吧。陛下是答應讓你回南蜀的,隻不過她也要考慮太女的意思。現下,我就是來傳召太女去見陛下。”
楚天機大松口氣,拱手:“多謝師父,勞煩師父。”
然而,國師行如的名頭在東宮也不好使。
雲簪表面答應國師去太極宮,卻陪國師喝盞茶又把人送走,而她卻遲遲不動身前往太極宮。